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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先把剑收起来。”沈恪虽然性子直一些,但不是骄纵跋扈的人,此番一言不合直接拔剑,萧道鸾也颇为不解。沈恪掉转墨剑,用剑柄不客气地戳了戳胡商的胸口,一字一顿道:“我听见你说……哈、什?”胡商重新发了一遍他问话末尾的两个音,带着点卷舌,但确实是差不多。劝拦的行商道:“老王就是卖这个的呀,天天都在这儿摆摊的。”说完用胡语安慰了胡商两句。胡商缩着脖子,用脚踢了踢摊子上的玉石原料,诚恳地望着沈恪。沈恪道:“什么意思?”没人回答。沈恪重复一遍,语气不善:“我问,哈什是什么意思?”行商似乎觉得他颇为不可理喻,瞪眼道:“玉。年轻人,就算抢生意也不是这么个抢法吧?”沈恪收回剑,道:“抱歉。”回程的一路,两人都很是沉默。进了听香阁,沈恪上楼的步伐很缓慢,沉重。这些日子杂事太多,几乎让他忘了伏魔观。如今因为那胡商的一句话,很多沉寂在脑海深处的疑点,都慢慢突显了出来。为什么九央和素心会知道自己那日要上伏魔观?为什么伏魔观中的白骨全是男子?为什么最后出现的黑袍人如此不堪一击?他们会上伏魔观,正是因为醉玉病重,浑身气象像是为丹修所害。密宗讲究双修,白骨全是男子,自然另有一人通过阴阳调济之法,吸取了他们的精元。伏魔观中人信奉的是位女菩萨,最后出现的黑袍人是男子,自然不是那位哈什上师。沈恪推开门,面对着空无一人的闺房,道:“是她。”……半柱香前。“当日在伏魔观中你不出手,还可以原谅。但那么多日始终蛰伏不动,难道不用给我一个交代?”醉玉坐在梳妆台边,细细勾着眼角。她纤弱的身子全笼罩在了一身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张憔悴的小脸。问话的男子对自己被忽视极为不满,重重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对那个小白脸旧情未了?别看你今日还像个人样,当年要不是师尊……”男子身形高大,筋rou横结,正是位体修。看他微微泛绿的瞳色,恐怕还是位修习了魔道秘法的体修,境界不低。醉玉两指捏着眉笔,将眼角的细线描得更挑一些。她勾完了右眼,这才偏了偏头:“师尊救我,与你何干。”言语冰冷,没有半分柔弱气息。男子被噎了一口,冷笑道:“自然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有千百次夺剑的机会,却没有动手。”醉玉道:“与他同行的人,修为深浅不知,贸然出手,只会招祸。”男子以为醉玉服软,语气变得更加跋扈:“剑池少主,撑死了化神前期的修为,你我虽不方便动手,嘿嘿,真当那些老家伙都死绝了吗?”醉玉手中一顿,蹙眉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以为那把剑只有师尊想要?连山宗、归一宗……不知道多少正道中人都眼馋着呢。那些想飞升又飞升不了,想兵解又舍不得一身修为的老不死,日日盼着的可不就是这把剑?”醉玉的低姿态让男子很是受用。师尊座下那么多弟子,就数这个半路出家修习密宗欢喜术的醉玉最为勾人,可惜傲得很,往日都不拿正眼看自己。如今见自己得了重视,男子不知不觉将刚从师门得到的消息吐露出来:“前些日子在凌云镇上,众人盯着,那些老不死不方便出手。现在这两人落了单,他们还能有什么顾忌?就算自己不方便挪一挪身子,总有徒子徒孙愿意来跑断腿。偏偏有人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察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他已经是砧板上的rou,旁人什么时候想下手就下手了。”男子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意有所指,盯着醉玉的眼神也开始暗沉。师尊派他两人盯着剑,如今剑没到手,回去少不了一顿责罚。他可不愿意白白陪这女人受罪,除非……“你以为自作聪明放他们一马,他们就能逃出生天了?”男子笑道,“可惜啊可惜……不知我若是把这镇上的事往师尊那边一报,你这条小命,经得起几个人折腾?仔细算一算……当年五个人,修炼了这么些年功夫,如今总该更强一些了吧?”醉玉面色一变,骤然握紧右手。眉笔在她的手中断成两截。男子浑然不觉,沉浸在了自己的欲念之中:“若要我将此事瞒下,给师尊一个交代……其实也不是没得商量。”醉玉回眸笑道:“那便来……商量吧。”男子只觉得这轻轻一回眸,都快将自己的魂儿给勾了出来。密宗果然有些本事,不知道过会儿……是不是也能那么*?他眼中的晦暗还没有褪去,瞳孔便骤然放大。愤怒、不甘、*、憎恨……眼中种种情绪,在他倒地的一刻,尽数湮灭。醉玉缓缓抽出□□男子胸膛的手。盈盈不堪一握,却能瞬间扼住还在跃动的心脏。“你便替我……给师尊一个交代吧。”自从为那人所救,拜在他的座下,除了修习那密宗心法之外,她其实并没有得到太多差遣。她静静蛰伏在这祷雨镇上,日子和以往似乎没什么不同。哪怕后来清了伏魔观,收了九央,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打发些闲散时光。直到月前那人千里传音,要她在此迎接一位远客,从对方手中夺取一把九品灵剑。那位远客的名字,在她听来,有如惊雷。沈恪。她知道自己必须动手,否则那些不知道暗藏于何处的眼线,会将一切可疑之处尽数禀告给那人。但她不愿意出现在沈恪的面前。于是装病、避而不见、利用素心……做出的事样样没有经过思索。但沈恪真的不是当年那个连炼气都无法突破的少年了。她亲眼看着他杀了九央,亲手为他布下骨阵,再等着他一剑破去。拿不到剑,至多不过是受到些惩罚。但无论如何,她都只能隐藏在暗处,不能露面。她怎么能让他看到她……这幅样子。醉玉在梳妆台前重新坐下。铜镜中的人眉目勾人,只是嘴上没什么血色,看着有些虚弱。她翘起沾了血的手指,在自己的下唇轻轻抹上一痕,猩红。楼下传来人声,想来是出门玩乐的人玩累了回来。镜中的人一边涂朱,一边落泪。双唇鲜红,血色饱满,盈盈欲滴,正如数年前——她紧紧捂着凌乱的衣衫,将头上的金钗一遍又一遍□□尸体的胸膛。剩余的歹人震惊片刻后一扑而上,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对这个敢于反抗的柔弱女子,施加了一点小小的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