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虎杖悠真讨厌崇德
20:20 东京地下铁涩谷车站 B5F副都心线月台 菩提虽然不是喜欢动手的类型，但从镰仓时代走过来，见识过犬妖所建立的西国兴衰，见证了四魂之玉碎裂后带来的全国动荡，见证了鬼王和鬼族最猖狂的时代，加上曾经化身陪嫁，停留在武士家族继国家接近百年的岁月里——它并非那种没有半点战略意识的咒灵。 虽不至于老jian巨猾，也不是看在什么同伴之间的情谊，但菩提也能凭借着无穷无尽的蝉化身，在拉着攻低防高弱点明显的花御，和五条悟在人群里玩起了躲猫猫。 有好几次花御差点被五条悟给逮到，都是菩提仗着术式的难缠性，把花御给救下了。 但也到此为止了。 事实证明，过于耿直的队友或是猪队友，都是带不动的。 “…老夫不是说了，别解开…了吗。”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如果它不是本体分出来的化身，它现在真想回到坟墓里摆烂躺着。 一只灰白色的蝉在人群里咕哝了一声，苍老呆板的声音里，透露着浅浅的心累。 何苦来为难它这个一心只想与心爱女人梦中相会的咒灵？ 花御在五条悟的引诱下，解开了领域展延，使用了术式，试图攻击似乎好像追着蝉玩的有些疯魔了的五条悟。后者立刻转身，上前一窜，双腿蹬在花御的胸口，双手握在了花御眼窝中，生长出来的两根树杈。“听说，这里是你的弱点？” 五条悟大笑着用力往外一拔—— 那两根向外延展的树杈，如植物的气根一样，看似坚硬却远不及本体树根的硬度。那树杈在这位白发的特技术师的用力拉扯，连扎在脑袋里的细根一起拔出，带着大量的鲜血。 通常情况下，领域展延是无法和术式同时使用的。其原因是使用时，需要通过缠绕不赋予任何术式的领域，让对方的术式流入到那空出来的容量中，从而达到中和术式的目的。 但如果这时候出现领域展延之外的攻击手段，那么便能攻击到对方。 “喂！那只臭虫，你的同伴被我重伤了哦？” “还要继续躲下去吗？你们好像很重视同伴吧？” 五条悟指的是漏瑚被他和虎杖悠真抓住逼问的时候，花御冲过来救咒灵的事情。 人群里传来蝉阵阵鸣叫的声响和昆虫振翅的声音，菩提的身影在无数蝉的簇拥下凝聚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和花御同时进攻着五条悟。 “老夫名为菩提，六眼小鬼。” “哈？谁管咒灵叫做什么啊？” 这一次花御的攻击，并没有因为领域展延的保持，而触碰到五条悟。五条悟这一次使用了更强力的术式，来维持他的不可侵状态。他冷眼瞧着身形略有些不稳的花御，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好像很不想打的样子？你的木头同伙已经不行了。” 他话语声刚落，便迅速转身，双手咒力喷涌而出，挥拳用力打在了花御身上，祓除了它。又随手祓除，或者说打散了正要凝聚起来的菩提。 “……” “京都校那个机器人，把什么都和我们说了哦，包括你们的地点和目的…” “就算你们把悠真拖在四国岛，把京都的人拖在了白峯神宫又如何呢？” 菩提的蝉化身看似被五条悟给祓除，但仍存在着可用的蝉的情况下，它又一次出现在五条悟面前。这名穿着寿衣，做着死人打扮的咒灵相当缠人。 “告诉我，那个叫羂索的家伙在哪里？”五条悟盯着那种干枯的老人脸，冷漠地看着它。 竟敢拿走他唯一的挚友的身体，让他死不瞑目…可恶，那时候他应该让家入硝子处理夏油杰的身体的。 “我可以考虑温柔一点祓除你哦。” “真是无理的小鬼。” 这种连话都不会说的家伙，短命的生物，怎么能够和十真小少爷花前月下，谈天说地呢？ 菩提继续依靠着它身体所化的无数灰白色的蝉，在人群中闪避了起来。大概是五条悟的咄咄逼人，令这位心情难得有些波动的特级咒灵，少有的动用了它已经大变样了的妖术——借由蝉鸣施展的声音幻术。 唧唧—— 唧唧—— 但它显然忘记了六眼能够看清楚咒力流动的设定。即使菩提用幻术混淆了五条悟的眼中呈现的“像”，但现场咒力流动的讯息，依然透过如电脑处理器一样的六眼，准确地流入了五条悟的大脑里，被他所接收。 五条悟默不作声地看着菩提在他身前不远处凝聚了身体，他假装不知道对方的准确位置。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妖怪变成的特级咒灵，想要做些什么。 这只岁月蝉所化的特级咒灵，绕着五条悟走了一圈，明明是一张干巴巴到看不出过多表情的脸，竟然能挤出明晃晃的挑剔和不满的神情。 “身高，衣品，性格，年龄，性别…十真小少爷为什么就不能挑一个和阿蝉小姐一样完美的姬君呢？” “太轻浮，太轻佻了…一看就是水性杨花的浪荡子，会带坏小少爷的孩子们的。比不上阿蝉小姐是贤妻良母的典范，阿蝉小姐没了那个男人也能养大两位少爷……” 五条悟一边试图祓除他所能见到的每一只灰白色的蝉，一边板着脸，额冒青筋地听着菩提十句话有九句话在赞美一位叫做“阿蝉”的女性，剩下一句话在挑他身上的刺。 怪事。 他被一个咒灵给当面挑刺，从头到尾给嫌弃了诶！他有那么差吗？ 这只咒灵以前竟然暗恋虎杖悠真前世的祖母！还是暗戳戳的舔狗偷窥型！变态！ 倘若五条悟真的是一只猫，此刻的他估计已经被菩提烦的浑身炸毛，亮出爪子了。 「但是，咒灵，你就算再嫌弃有什么用呢？小悠真就喜欢老子这款的呀。」 五条悟心中的大猫得意洋洋地踱步，摇着高高竖起的尾巴尖尖。 “如果，十真小少爷，有危险呢？” “六眼小鬼，你会去救他吗？” 灰白色的咒灵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差点掩盖在了嘈杂的蝉鸣里，被五条悟给忽略。它是在问幻境当中的五条悟的，只是此时的菩提不知道，更不知道菩提刻意在蝉鸣幻境之中，呈现出属于羂索的谋划和场景。 但菩提突如其来的问话也引来了五条悟的注意，心大的他主动分析其菩提咒力的流向，渐渐地重组出了菩提想要呈现的画面。 ＊ （－幻境之中－） 啪嗒——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昏暗的房间。一张方桌的四角，分坐着四个“人影”。 “虎杖悠真知道我们10月31日的计划也没关系吗？”真人丢出了手里的纸牌，摊了摊手，“他好像跟那个五条悟在一起了吧。” “过。”被拉来打牌的菩提垂着头，攒着一大把没动过的纸牌。 “你会不会玩啦！菩提。都不出牌。”真人见状，大声抱怨道。 羂索看着手里的牌，轻声笑着，不知道是因为拿了一手好牌，还是在为真人的话语感到有趣。 “让他知道也没关系哦。”羂索扔出手里的纸牌后，抽了一张，加入手牌，“反正，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有告诉那个拥有‘傀儡cao术’的天与咒缚，计划开始的日期和地点而已。” “小真啊，很聪明，但好奇心很重…嗯，比我还重一点呢。”羂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过于温柔缱绻，以至于到了诡异的地步，“他很容易因为新奇的，没见过的东西而分心，就和狮子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领地上，出现一只家猫一样。” “——”花御开口，同样问出了它心中的疑问。 「但是他不是我们的同伴，他是人类。他会是一个强大的战力。」 “所以，我找上了愿意和我合作，愿意变成诅咒的大妖怪——崇德大天狗。”羂索显然没有告诉他的这些咒灵合作者们虎杖悠真的真实身份的打算，他也相信菩提这个满脑子都是那个叫阿蝉的女人之外，没有其他的心思，“我来提供它救回它的属下的情报和方法，以及将它被咒术师们带走封印的五部大乘经还给他。那些天狗会在那天帮我拖住虎杖悠真。” ——运气好的话，还能一举激活四国灵场。虽然他对此并不抱着太高的期待。 就如羂索了解虎杖悠真那样，他也确信着，虎杖悠真能猜到自己的打算和布置，一定会做出准备。但就如羂索先前所言，他从不担心虎杖悠真知道，就算知道也无所谓，因为10月31日那天，虎杖悠真一定会为了他的领地，为了从他手里逃脱的对手和大餐，跑到四国灵场，远离本州岛。 「我了解你，就如你了解我那样…我的小真。」 「我最完美的孩子。」 “那个天狗能杀死虎杖悠真吗？”这是真人关心的问题，他还想帮漏瑚和自己报仇呢。 “崇德院会死。但是，能让他玩一会了。”羂索将手里的牌全部丢出，成为第一个清空手牌的玩家，“四国那里除了崇德院之外，还封印着效忠它的三位大天狗统领。知道吗，真人，天狗这种生物天生飞行速度就很快，很适合帮我们拖延时间。” “更何况，我在还给崇德院的经书上做了手脚，在它死后，剩余的经书会自动融合成新的咒物。” “小真有搜集战利品的习惯哦，他看到战后有经书残留，一定会忍不住拿到手的。” 羂索看向菩提，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崇德天皇的怨灵发自内心地诅咒，可是很吓人的哦。” “有那么厉害吗？”那为什么还会被已经消失的鬼给击败，灭了境内全部的天狗？ 真人说着怀疑的话语，去偷看花御的牌，反正这局绝对又是不会玩牌，只顾着发呆的菩提输掉游戏。 “是啊。这诅咒从平安末期，一直到一百多年前的明治时代，才得以平息呢。”羂索指的是皇室和公家贵族沦为吉祥物，武家掌权的数百年乱局，“新生成的咒物里面蕴含着对他的恨意和诅咒会侵蚀他的理智，促使失去控制的他开始杀戮——估计会狩猎人类吧，暴力和血腥，人类的哀求和咒骂，似乎会让虎杖悠真更加兴奋。” 因为他的小真总是忍得很辛苦，饿着肚子的模样，实在让他这个做“母亲”和“情人”的于心不忍嘛。所以，推一把，让孩子放开了吃吧。 ——那么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可是会进化失败的哦，小真。 “我想，五条悟就算和那个孩子私情再好，也不会坐视他杀人的哦。” “啊，这么一来，五条悟就会杀掉虎杖悠真吧？你们人类可真是擅长内斗呢，夏油。”真人笑嘻嘻地说道，像是挺喜欢这个结果的，它摸着下巴，注视着牌桌，脸上露出兴致盎然的笑容，“可以再放多一点人入场吗？反正你们人类就是太多了啦…万圣夜的气氛就是要阴森一点才好吧。” “我有些迫不及待看见五条悟亲手杀掉心爱的情人的表情了。” 「如果，他有危险呢？你会去救他吗？」 灰白色的咒灵的声音，在幻境里又一次响了起来。 ＊＊ （－现实－） 20:41 东京地下铁涩谷车站 B5F副都心线月台 哐当—— 嘀—— 五条悟刚挣脱幻境之时，便听见了电车驶来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诅咒气息正在靠近。 那是一列满载着被真人改造了灵魂，扭曲了身体，为它所控制的，不是人也不是咒灵的怪物。 “……” “他们在想什么？” 五条悟面露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些蜂拥而至的改造人，追逐着月台上的活人。此时的他脑子里很乱，除了猜不透咒灵们的做法之外，还有刚才菩提透露给他的消息。 ——那个叫羂索的家伙，果然没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过虎杖悠真。 ——但他又是怎么知道虎杖悠真在忍耐杀人的本能的？ 如果是虎杖悠真前世的故人，那确实有可能知道虎杖悠真曾经是鬼的身份。羂索是打算让 五条悟是知道虎杖悠真放开狩猎的能力的，在异世界的半年多，他也见识过食人鬼捕杀人类的速度和杀伤范围。如果虎杖悠真真的为了食欲而杀人吃人，那一切就无法回头了。 他，要包庇虎杖悠真吗？即使虎杖悠真是失控的情况，尽管他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杀掉B5F这里剩下的活人，并将他们当做食物。 五条悟垂着头，站在原地陷入思考。周围人类的哀嚎被他隔绝在外，他没有一点怜悯，只觉得很烦，很吵闹。 他是容许某种程度的牺牲，来祓除掉咒灵，平息今天这场闹剧。但牺牲者是「咒灵」杀掉的人类，而不是他「五条悟」杀掉的人类。 但是虎杖悠真… “哈…”——如果是他家小男朋友的话… “才不会啦，呆瓜们。”——如果到那种地步的话，他会打断虎杖悠真的四肢，封印住他的所有力量，将他彻底的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成为他一个人的猫玩具。 ＊＊ 20:48 京都上京区西町 东掘川通与元誓愿寺通交界 某便利店 掘川今出川店 “哈啊——爽！”九十九由基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杯冰啤酒，眺望着南方仍然没有散去和漆黑火云柱，口中喃喃道，“啊呀，那种东西，还真的被那个臭脸的小屁孩给完成了啊。” 她面前的台面上，摆着已经吃得差不多的便利店销售的辣味鸡rou卷和炸鸡薯条，就连面前的啤酒也是第二罐了。 “就是动静有点太大了哦…悠真。”应该京都咒术高专会负责赔钱吧？ 已经是爆炸发生后的第三分钟了，四国地区的电信号自然还没能恢复。类似聚/变弹的直击地面爆炸之下，带来的后续灾难影响，可没那么容易消退。 她这个不太省心的弟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呢。 叮咚—— “来得有些慢了哦，葵。”九十九由基朝着门口招了招手，“这边——诶？这个小姑娘是？” “九十九小姐您好！”——是传说中的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啊！现在她去买个笔记本，和她要签名来得及吗？ “哎呀，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突然觉得自家惹是生非的臭小子变得不香了起来。 三轮霞的礼貌乖巧，格外凸显了九十九由基的两个弟子，有时候过于让人伤脑筋了起来。即使她人在国外，也听说了虎杖悠真入学京都校的第一周，就和东堂葵一起烧了半片后山的森林。 听说京都校的后山从虎杖悠真入学那年开始，便有了已经灭绝的日本狼在山里出没的传闻。 “九十九老师。” “我收到了悠真电子邮件，本来要赶去东京的…但既然他难得地求助我这个做老师的，我也就顺便过来看看咯。”她解释道。 虽然九十九由基不是故意没回复邮件，只是一路上躲避高层的人的眼线，忘记了。但她的确是接到了虎杖悠真的消息，专门从国外赶了回来。 「由基师傅，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 「『夏油杰』可能会在万圣节那天，对涉谷和京都下手。」 「但那天，有很大可能我会被他的人手给拖住…甚至会有大量特级咒灵出现在京都市区。」 「京都那边可以麻烦师傅您吗？拜托了。」 九十九由基是有一些格外疯狂的想法，但姑且还是有底线，道德感较高的术师。 尽管她有时候也很奇怪她的弟子们是怎么在她的手里，变成这副模样的，这里特指虎杖悠真。 “夏油杰”这个人她十年前也曾见过一次面，那时的她也未曾料到这个少年变得如此疯狂激进——难道已经失败了一次的他，还抱着消灭全部非术师的疯狂想法吗？ 他们走出了便利店，朝着离这里不算太远的白峯神宫赶过去。因为帐内过多的特级咒灵的原因，这附近已经被强行撤离了不少群众。尽管如此，仍然有一些人磨磨蹭蹭地不愿离去，甚至和安排他们撤离的人员起了冲突。 ——“天然气泄露”这个理由也用得过于频繁了些。 还是老样子啊，日本。这要是放在美国，只要说自己是税务局派来的，一定都乖乖听话吧。 “葵，现在‘帐’里面情况怎么样？” “一只疑似悠真提起的‘崇德院’的分/身之类的东西，还有三百多个即将孵化的特级咒胎。” “禅院家和加茂家的人进去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那些人，应该都遭遇不测了。 东堂葵和加茂宪纪也是进入过帐之内的术师，只不过他们被早早地喊了出来，才逃过一劫。 越是接近白峯神宫的所在位置，身上缠绕着“凰轮”的九十九由基的面色便越是严肃，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无。即使隔着一层帐，她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帐内那不断攀升的气势和愈发汹涌的诅咒气息。 这里面到底…那些咒胎里面的咒灵，难道已经完成了完全变态，破壳而出了吗？ “看来，要用‘那个’了。” 虽然在市区使用会稍微有一些危险，但此刻的九十九由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放任这三百多只特级咒灵军队奔逃而出，京都怕是会立刻沦为魔域的。 ＊ 同一时刻—— 香川县象头山原址 领域战之中，败落下来的崇德院被攻击指令给命中，组成它躯体的咒力开始不服从它的管控，互相排斥着分解开来。待到虎杖悠真解开领域时，从空中落下，砸在尚残留着高温巨坑内的崇德院只剩下了一颗布满血字的鸟形头颅和血字暗淡的半部《大品般若经》。 “朕…竟再败于尔这恶鬼、魔王之手…”崇德院到了这个时候，仍然难以释怀，七窍流淌着不甘和愤怒的血液，“重来一世，朕仍然…命定化作望乡鬼（注1）。” 虎杖悠真在距离崇德院不远处，乘着重新凝聚的三首血鸾落下。处于术式熔断期间的他，在解开领域后便从高空中直直掉落，好在血鬼术尚能动用，他可不想狼狈地跌在这片土坑里。 “陛下看上去很讨厌‘鬼’？”虎杖悠真对对方这种奇怪的逻辑倒是有些好奇了，“作为特级诅咒的您，不也杀了很多人类吗？甚至咒杀了自己的亲属和政敌。” “陛下是讨厌的是自身的失败和能力的不足，是无法与后白河院重归于好的遗憾（注2）…又或者是，怨恨着变成‘怨灵’的自己，恐惧着那无法控制的‘恶’和兽性呢？” 崇德院即使死到临头，闻言，淌着血冷笑一声，闭上那双苍白的眼眸，面露憎恶。 “不过朕之半身，那怨念之灵所为，与朕何干？朕为四国守护神，白峯天狗众所效忠之主，纵使归京之期不可知，怎可能因为心中兽性难耐，愤而残害宗亲？” “兽性？鄙人一直觉得，神性、人性和兽性，必须协调适当，才可以让非人作为人类存活下去。” 虎杖悠真橙黄色的眼瞳里，向外晕开了浅浅的暖光。他看着那颗渐渐消散的鸟头，像是对着崇德院说话，又是在劝说着自己。 以人之身堕落为妖鬼，以妖鬼之身升华为神，而人则是神或半神半人的尘世的后裔（注3）。神与人与鬼，其实是很接近的。不过一念之差，须臾之间而已。 “业有黑白，果报分善恶，或三涂受报，或定感人天（注4），早定有因果。彼为食人鬼，不慈众生，犯十恶之首恶。然，虽十恶兮犹引摄（注5）。”崇德院愤愤地说道，并认为自己身化大天狗时，护佑四国地方三百余年的善业被抹消了，“百善一恶，不如百恶一善。天，何其不公也！” “斜脚暖风花开（注6），暮春风起吹散。月出东山，日隐西岭，因果如轮转。” 虎杖悠真站在一片热气蒸腾的废墟之中，弯腰捡起了灰烬里那半部略显破烂，字迹模糊不清的发黄古卷《大品般若经》。他弹去了上面的灰尘后，当做了战利品，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决定回去有空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疑似咒物的东西。 虎杖悠真伸了个懒腰，神情带上几分餍足。 “小恶有罪，纤毫有报（注7）。只能说功亏一篑呢，陛下……虽然我很讨厌佛家那套理论就是了。” “朕，以‘大天狗’之身亡故，朕之半身‘怨灵’协同那三百零七鸦天狗众，必定彻底复苏归来。”崇德院消散到只剩下一嘴一眼的头颅，拼在消散之前说出了这一番话，“摩罗…朕与尔之胜负犹未定也。” 虎杖悠真挑了挑眉毛。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信息…“怨灵”的那一部分竟然被崇德院主动割舍出去，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了吗？ 不过… “别小看我的同伴啊…贵精不贵多，我这辈子的同伴可是很强的哦。” 大闹一场后的虎杖悠真，并不是很想动弹。他并不知道九十九由基有没有看到他的邮件 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领地与特别又珍贵的同伴，如何选择，其实不需要多少犹豫。 这一次是他先解决了这里的烂摊子呢，算是他赢了吗？ 虎杖悠真转了转手腕，发动了「修罗·屋岛」，直接定位了他放在五条悟身上的坐标——一个特殊的“信物”，他的一束头发。如果不是临别之时后者缠着讨要“信物”，还指定要他脑后那一小束细麻花辫，虎杖悠真可没有剪掉的打算。 他还想等再长长一点，换个新造型呢。 然而，虎杖悠真见到了来自他所讨厌的东京，给他送上来的“大惊喜”。 他的大猫刚结束一场杀戮，正是精神紧绷的时候。虎杖悠真的突然出现，先是让他身体本能地做出进攻的姿态，好在六眼先一步他的大脑，识别出了虎杖悠真的身份。 五条悟看上去非常惊讶他的到来，苍天之瞳里还残留着针对改造人和特级咒灵的杀意。 “…悠真？你？” 湛蓝的眼眸还未放松下来，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起来。他在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了虎杖悠真的身边，急急地伸手去掏虎杖悠真的口袋。 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