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5 圣诞
圣诞节飘满大雪的这一夜，别墅中亮着温暖明亮的光。 客厅里，夏残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尚知”吐着舌头趴在脚边，和她一起看着电视。 今天难得没有看悬疑、恐怖、血腥类的影视剧，夏残放起了一部动漫——纱纱大二时给她推荐的一部，名为《命运石之门》的动漫。 夏残对动漫没有兴趣，但纱纱很用心地给她写了简介和优点，让她有时间可以看看。 现在她有时间了。 几分钟前，尚知拿着刀，黑着脸把她从厨房中推了出去，因为在夏残关掉高度限制自动电击的功能，把尚知从地上扶起来后，说和他一起准备晚餐。 然后提着袋子进厨房，仔仔细细地洗着小青菜时，看着重又拿起厨刀在一旁切菜的叔叔，夏残忽而歪头一笑道：“叔叔做饭的样子也很好看呢。” “对了叔叔，我在橱柜上放了百草枯和安眠药哦，叔叔可以在炒菜时选择放一放呢，即使不放百草枯也可以放一点安眠药呢，我睡得更香，叔叔还能大胆地去找密码条，一举两得呢。” 专心致志对抗虚软无力的双腿和切着土豆丝的尚知，听罢脸都僵了。 把这种东西放在厨房？万一误放了怎么办？ “嗯。”他沉着脸道。 “听说百草枯喝了必死无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叔叔如果也好奇的话，可以拿我试一试，我一点也不会怪叔叔哦。”夏残看着他笑道。 然后尚知当即洗了洗手，找出橱柜顶上满满一排的百草枯和安眠药，当着夏残的面儿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没好气地提着夏残扔出了厨房，留下一句：“外面等着，别进来。” 夏残看着她一身浅色休闲衣的叔叔，微微一笑，夸奖道：“叔叔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然后跑去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不久后，尚知便接连把四菜一汤端出来放在了餐桌上，回去盛了两碗饭，拿了筷子和勺子，看着看电视的夏残，道：“丫头，吃饭了。” 深冬的雪夜，温暖的室内，电视里播放着动漫的声音，桌上饭菜的热气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夏残和尚知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闲聊一边吃着圣诞夜的晚餐。 如果不是尚知脖子上还戴着那过分显眼的黑色项圈，甚至看起来还有一丝丝的温馨。 夏残日益缩小的胃口今天突然增大了两倍，尚知炒的四个菜，三分之二进了她的碗。 尚知被迫来回给她盛了三大碗米饭。 尚知都饱了，盛蛋花汤喝的时候，夏残还在吃，直到把最后一道唯一显得油腻的红烧rou吃光后，她慢慢地盛了一碗汤，微笑道：“叔叔的手艺真好，这么多年味道一点没变呢，真可惜，纱纱吃不到。” 尚知放下了瓷勺，皱眉看着她，道：“别再吃了，丫头。” 他说的第三遍了。 但夏残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回答他说：“叔叔，我饿了。” 看着尚知复杂的神情，夏残又微笑补充道：“叔叔不让我吃饭吗，太狠心了呢。” 尚知沉默良久，道：“你的胃不好，晚饭少吃一点。” “但叔叔的手艺真的太好了呢，一天不吃都会很想念呢，而且不吃光会很浪费呀。”夏残慢慢品尝着蛋花汤，笑道：“何况叔叔万一跑了，我吃不到了怎么办呢？” 她看着尚知的脸，歪头微笑，道：“叔叔，你不知道你的厨艺很好吗？” 尚知“嗯”了一声。 他并不认为几道家常菜有什么厨艺好的，但他的确不知道，夏残这么喜欢吃他做的饭。 结束晚饭后，尚知将碗盘端去厨房清洗，夏残眼睛盯着电视，耳间听到的却是厨房的洗碗声。 叔叔真的是“贤妻良母”型的男人呢，以前她的秘密未被撞破时，家里无论做饭还是收拾房间，都是叔叔一个人做的，想来……她自首的二十一岁之前，叔叔竟然没有让她和纱纱做过一次家务。 一次都没有，除了自己的衣服要自己洗之外。 叔叔真的很宠小孩，宠得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了呢，叔叔。 总之圣诞夜过得很和谐，尚知难得没有需要担心被电击的时刻，只是今天的夏残粘人粘得让他感到头疼。 他走哪里，她都要跟着，即使是去厕所……她也像只小猫一样蹲在门口看他。 后来即使尚知再怎样口渴，也没有喝过一口水。 晚上十点时，夏残躺在尚知的腿上，感知着脑袋下面尚知那僵硬得像块儿大石头似的腿，再看看头顶尚知有些冷硬的下颌线，夏残笑道：“叔叔，今天下雪了呢。” “叔叔想出去看雪吗？”夏残微笑道，“或者明天叔叔光着身子出去看也可以呀，不过雪天总是很冷呢，即使是叔叔也会冷得手脚发僵吧？” 五分钟后，尚知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站在窗外，背后客厅温暖的灯光照亮了院中的白雪，还有夜空中缓缓飘落的大片雪花。 尚知仰头看着深邃的夜空，纷纷扬扬的大雪，沉默不已。 夏残从背后搂抱尚知的腰，被尚知不着痕迹地轻轻推开了。 夏残不以为意，只是拿出手机，叫道：“叔叔，看我。” 尚知刚一转头，就看到夏残正拿着手机点自拍，咔嚓一声轻响，夏残比着剪刀手灿烂微笑的脸和尚知面容平静的脸便定格在了手机的方框中。 出来之前，夏残给尚知戴了一条黑白灰格的围巾，挡住了脖子上的项圈，因此，这张合照看起来竟然很……正常。 夏残收起了手机，笑道：“叔叔真好看呢，雪景很配叔叔哦。” 尚知：“嗯。” “叔叔真是越来越无聊了呢。”夏残虽然这么说着，但语气还是不甚在意。 两人站在门前，看着深夜飘落的大雪，半晌无言。 良久，夏残忽然道：“叔叔，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尚知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道：“哦？丫头肯让我出去？” “啊，当然有条件的呀，叔叔，你需要戴脚镣哦。另外，叔叔要是跑的话，我电晕叔叔后费力把叔叔拖进来也不是不可以。”夏残歪头一笑，道：“不过那样新衣服就会脏掉了，麻烦叔叔明早醒来洗一下，好吗？” 尚知垂眸笑了笑，没有回应。 夏残也没有电他。 深夜十一点，别墅外铺满了雪的郊区小路上，踏着松软洁白的雪路，两个人正慢慢地走着。 主要是夏残在等尚知，脚上戴着十斤重的脚铐和铁镣，又已经四个月没怎么走过路，他走得很艰难。 夏残一边举着黑伞倒退走着，一边看尚知扶着树喘息，有些狼狈的模样，笑道：“叔叔，你白头了哦。” 雪花落满了尚知的黑发和双肩，冰冷的空气将他的脸冻得白里透红，黑夜中看着……好看极了。 尚知没有感觉到戴着脚镣散步的任何好处，有的仅有冰冷和疲惫，但夏残抱着相机一直拍，拍到了相机没电。 拍雪夜中的别墅、拍银装素裹的森林、拍落满了雪的林间小路、拍飘落雪花儿的深蓝夜空、拍远处时而亮起灯光的孤独车辆……拍她的叔叔。 叔叔占了一半的数量，夏残的相机里全都是叔叔。 直到很久后，尚知靠着树闭目休息，半晌后，他睁眼，向她伸手，道：“丫头，叔叔帮你拍几张吧。” 夏残便把相机递给尚知。 叔叔的拍照技术……在她高一的时候惨不忍睹。 高二的夏残忍不住向尚知抱怨，每次出去家庭聚会，尚知都把她和纱纱拍得像非人生物，很丑。 夏残高三时，尚知的拍照技术进化到了业余摄影师的水平，夏残迄今最满意的两张照片，一张是高三的成人礼，一张是大四作为优秀毕业生，穿着学士服在礼堂演讲时。 都是尚知帮她拍的。 虽然毕业后一个月，他就陪自己去了警局，还叫了吴天凡四人去旁听……但不影响照片好看，甚至被尚知装在相框里，摆在了家里客厅的电视机旁，就摆在尚知和他哥哥的合照旁。 她和叔叔的关系真的是很奇怪呢。 仇人吗？爱人吗？亲人吗？朋友吗？ 总之奇奇怪怪的。 尚知靠着背后的树，举着相机，看着眼前夏残在深夜雪林中比出剪刀手，灿烂一笑。 他数着“三、二、一”，镜头逐渐聚焦，聚焦，随着夏残一声带着笑意的“茄子”，按下快门键，画面定格。 说起来，夏残很喜欢用剪刀手这个手势，无论什么照片，都喜欢用。 虽然说着是拍几张，但在夏残的强烈要求下，几张……明显是不够的。 于是尚知不仅要拖着脚镣跟着她“散步”，还要负责拍照。 囚徒还要工作，简直亏大发了。 夏残带他在别墅外逛了一整圈，走过山林、林间小道和远处的公路，凌晨郊外的车辆稀少，且又是漫天大雪，能见度很低，车辆就更少了。 夏残带着尚知走在无人空旷，飞着雪花的夜间公路上，期间有四辆行驶的车辆停在两人身边，司机微微开窗看着两人，热情地问他们需不需要捎带一程，都被夏残道谢后婉拒。 而尚知却并未趁此机会求救，一言不发地看着车辆疾驰而去，以至于夏残带他回别墅时，心底竟然浮现起了丝丝疑惑。 她看着尚知，笑道：“叔叔，刚才有四次求救机会哦，你竟然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呢，叔叔不会不想走了吧？” 尚知解下围巾，露出了脖子上黑色的电子项圈，平静道：“遥控在你手里，丫头。” 电子防狼器和辣椒喷雾也在。 而夏残在靠近他的时候，总会把手插进衣兜里。 夏残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无害笑道：“不过叔叔，也可以试一试哦，我总会有不及叔叔速度的时候呢。” “我怕。”尚知很自然地说道。 夏残笑道：“叔叔原来是个胆小鬼吗，性格真可爱呢。” 尚知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凌晨四点，遂道：“已经很晚了，丫头，该睡觉了。” 夏残将脚镣的钥匙扔给尚知，看着他坐在沙发上弯腰给自己脚镣解锁，微笑道：“叔叔今天可以睡沙发哦。” “谢谢丫头。”尚知低头说着，把十斤的脚镣卸了下来，放在了一旁，再把钥匙交给夏残，道：“不过丫头还不睡吗？” “叔叔，我要去洗澡了，叔叔一起吗？”夏残眨眨眼睛笑道。 “不去。”尚知平静的表情裂开了一丝，黑着脸道。 夏残感到了些许愉悦，拿走他手上的钥匙，便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