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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难逢的机遇

    此言一出,流转的空气瞬时冷却,景丰年神情速变,大声命令云峥带她出去,不料雷复轰抢先说出“东星现任龙头,也就是你的前男友,乌鸦,生于九龙城寨屋邨,彻头彻尾的底层贫民,或许这些你都知道,没关系,我要说的是…”

    他故弄玄虚停顿,然后哈哈大笑“他是妓女所生的野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亲爹是谁,多好笑啊,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亲爹,因为九龙城寨的嫖客实在是太多了,他要是想喊爹,得从街头喊到巷尾,对了,你以为他妈是什么头牌名妓吗,错了,他妈是最低等最便宜的野鸡,十几块就可以…”

    景丰年吼了声闭嘴,抄起一只花瓶猛砸过去,他闪身一躲,花瓶撞上身后的墙壁,立即碎裂,他装作惊讶“瞧这意思,兄长早就知道啊,也对,以你的性格,肯定一早就会查清东星乌鸦的底细,那你怎么不告诉她啊,难道是这身世实在太惨烈,也太好笑,你说不出口”

    对,这是景丰年未曾提及过的,直到今天,江娴才醍醐灌顶,可是醍醐灌顶的代价不小,她尝到心脏分崩离析的痛楚,刚才雷复轰眉飞色舞讲述,她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拼凑出一段残忍的真相,威力太大,她像被钉在那块牡丹图案的地毯上,有一只无形的针管,一点一点抽空她的血rou

    他刚刚说,藕断丝连,旧情难忘

    他说对了

    莲藕若能一刀切成两半,旧情若是平淡无奇,不值一提

    她现在就不会疼得撕心裂肺

    但她不傻,此时此刻顾不上这些,月光洒满房间,往日清幽优美,现在只剩阴森,她使出最大力气搂住景丰年的腰,把他往外拖,云峥也是明事理的,立刻上来帮忙,连推带拖好半天终于把他弄了出去

    江娴一边下楼梯一边劝,嘴皮子都酸了,身后又响起老人的警告“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就当弥补你当年犯的罪,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你可想好了”

    无疑,这将成为史无前例的难题

    何玫已被接回庄园,坐立不安一整晚,终于把他们盼回来了,但江娴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快感,还更烦,毕竟这一次关乎到她自身

    她将今晚发生的事说与何玫,换来好一阵的沉默,一直到上床睡觉,何玫都沉默寡言,再也活泼不起来

    江娴窝进枕头里,闭着眼发愁,老人偏袒雷复轰,势必要摆狐狸一道,娶她事小,拉狐狸上贼船事大,最棘手的是,老人十有八九清楚雷复轰有独立倾向,如此纵容,怕不是他自己也想搞独立

    这便是最可怕的,即使狐狸身居高位,到了老人那儿还是要退避三舍,情义可以不谈,但老人在白道上滔天的权势呢,怎能忽略,假设真撕破脸,对狐狸来说绝无好处

    困兽之斗,该如何破解,她烦躁地揉头发,或许压根破解不了,命运把她推到这儿,显然无路可走,可她真要认命吗

    都火烧眉毛了,何玫当然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瞎折腾,忽然坐了起来,下床往屋外走,嘴里嘀咕“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谁啊”

    江娴这才睁开眼睛,愁得太入迷,根本没听见什么敲门声,还以为何玫幻听,直到当房门咔哒打开后,她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

    烦人,她马上翻下床,走出卧室就看见溶月立在门口,走廊熄了灯,她身后一片漆黑,恰好她身穿深色睡裙,乍一看,就像融进黑夜

    她将脸转向江娴,微笑着行了个礼“方便跟您聊几句吗”

    江娴皱着眉,搞不懂她要聊什么,夹在中间的何玫也懵然,不知道该不该关门送客,僵持少顷,江娴弯腰坐在沙发上“聊”

    得到允许后溶月才进屋,地板上零落着一些碎片和泥土,以及残破的花朵,那是一盆再也拼凑不齐的风信子,她缓缓迈过去,挨着江娴坐下“您像极了景先生,一生气就砸东西,无论多贵的物件,无一幸免”

    江娴嘴唇发白“你说风凉话来的”

    月上梢头,偏移的月光映到溶月脸上,那是一张三庭五眼皆完美的脸,也是她让世人明白,原来温婉低调的气质,也能如此惊艳,伴随着细微的风声,她轻轻说我有办法,助您躲过此劫

    江娴瞬间震惊,心跳加了速,但不敢轻信“怎么可能,我哥都束手无策,你怎么会有妙招”

    溶月淡笑,缓慢扭头,莫名其妙地望向何玫“近来雷公子三番两次献殷勤,尤其那些昂贵的礼物,可以说是把巴黎时装周搬回了家,件件价格惊人,何小姐,你看着不好受吧”

    江娴瞪着眼珠子,喉咙像堵了块石头,说不出话,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转移话题,还问这种奇怪的问题,那何玫呢,脸色早已苍白,两只手捏来捏去,局促又尴尬“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不义之财…不能要”

    溶月仰着头,鬓发随风摇曳“你敢发誓吗,从开始到现在,你从没对雷公子动过歪心思,从没羡慕过大小姐的福气,从没幻想过,如果被雷公子追求的人是你,该有多幸福”

    荒唐,江娴真感觉这货疯了,没必要再废话,于是快速站起来拽住何玫的手,想拉她走,但她一动不动,就像粘在地板上似的,眼神空洞,嘴唇迟钝地张开“对,我一直…都很羡慕”

    “何玫你傻了吧,雷复轰他有好心吗,黄鼠狼给鸡拜年啊,他是想骗我跟他,以便牵制我哥啊,你他妈犯什么花痴”江娴不能理解,一丝一毫都不能,但她知道何玫绝没说谎,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从雷复轰出现以来,这家伙就变得不正常,尤其每次雷复轰展现财富和地位,这家伙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而且常常说怪异的话,例如什么如果雷复轰是真心该多好

    何玫被噎住,支支吾吾不好回答,江娴急得冒冷汗,这家伙的本性就是拜金,一见到有权有势的男人就走不动路,江娴早就清楚,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拎不清,连雷复轰那种危险分子都敢觊觎,真不要命了

    江娴越想越气,想把她骂醒,不料她斟酌完毕,先一步开口,欲语泪先流,她双眼不停淌泪“可是娴娴,你不得不承认他站在我一辈子都触不可及的高度,如果我能跟了他,那我…”

    “你竟有这种想法,何玫,你犯花痴我不管,但你要分清是非对错啊,他岂是善类,就算都是假设我也不同意,我劝你趁早死心,你就好好跟着我,我亏待过你吗,跟我不比跟那些臭男人强”江娴出声打断,喊得激动涨红了脸

    这番质问戳中了何玫的心,房间死寂,她颤巍巍坐下,捂着脸啜泣“可是我能心安理得跟你一辈子吗,不可能,我该为自己想想,对,我就是肤浅,你总教育我女人要活出自我,可我做不到,说来可笑,跟在你身边那么久,见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我还是改不了虚荣的本性,我最大的目标,还是靠男人翻身”

    她一顿狂轰滥炸,把江娴整傻眼了,确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满脑子都是荣华富贵,但真要骂她肤浅吗,不该,什么样的家庭造就什么样的人,她穷怕了被欺负怕了,生怕步母亲的后尘,所以使出浑身解数想为自己找一个好归宿,不再吃苦,被贬低,被轻视

    江娴捏紧拳头,眼前的何玫已经泣不成声,想来是在哭自己无助的命运,更有甚者,便是惭愧,心虚,但江娴认为无可厚非,无论是谁,展现心底私欲时都会羞愧,更何况是此等上不了台面的私欲,堪比扒光衣服扔上大街

    可是,这一切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江娴收敛了怜悯的情绪,眯眼瞥向沉默的溶月“你说要给我出招,却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让她激动,让她坦白想法,溶月,你的招,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吧”

    犹如严寒突降,气氛冻结,何玫惊恐捂嘴,不敢出声,溶月却稳如泰山,还好整以暇梳理头发“您无需猜测,我想说的话,早就借何小姐的嘴说出来了”

    江娴倒吸凉气,注意到何玫扶墙瘫软,脸惨白,嘴唇哆嗦,但并不是绝望,而是大喜临头,喜不自胜,江娴心里五味杂陈,后槽牙咬得生疼“你究竟长了什么心肠,这种损招也想得出,我一时不知道该夸你恶毒,还是夸你聪明,你把何玫了解得太透彻了,所以你才来煽风点火”

    何玫听出江娴有不悦之意,从而慌了神,诚惶诚恐跑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不放“娴娴,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太重要了,我求你让我…”

    江娴将她推开,这种时候无心听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乞求,仍瞪着溶月,恶狠说我承认,这确实是金蝉脱壳的良策,因为那个老头子的介入,咱家和雷复轰根本撇不清关系,做什么都是徒劳,但若此时找一只狸猫,来换我这个太子,暂且挽救局面,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说到这儿她喉咙发紧,扫了眼惊喜又激动的何玫,那种无比期待的表情刺痛了她,也使她看溶月的眼神更凶“可这是一个火坑啊,你就这么把何玫推进去,雷复轰不是好人,他怎么会善待…”

    “不用善待,不需要的,我得到雷家少奶奶的位置就够了,足够了啊,娴娴我求求你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不管嫁谁,都不如嫁他风光啊,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追求爱情,我只要地位和钱,我只要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对我敬仰,雷家少奶奶,天啊,多么高贵的头衔,如果不是跟在你身边,碰上了这个机会,我做梦也不敢想啊”何玫哽咽着大喊,说完扑通跪下,趴在江娴脚边放声大哭,语无伦次说只要你同意,我就有办法,我求求你了,帮我一次吧,娴娴,帮我一次

    凄哀的哭嚎回荡着,江娴头昏脑胀,事情竟发展到这一步,无法预料,她摆手示意何玫安静,又看向了溶月“我怎么感觉,这招不是你想的,你只是个说客”

    “不瞒您说,这一招,是景先生想出来的”溶月撩开长发,坦然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