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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侯离亲信,更是当场呼应,奔了过来,于身后列队待发。侯坚示意身后肃静,走了过去,皮笑rou不笑地道:“阿兄,你被李穆俘虏在先,不说汉人为何突然又放你。你一出来,便命我撤退。这个李穆,不趁这机会,你我同心协力将他灭了,容他在我仇池近旁坐大,日后不是多了一个祸患?莫非李穆许了你好处,你为求活命,才甘心替他说话?”侯离大怒:“我人在城墙之上,你竟下令攻城放箭,你居心何在?”他转向士兵,高声道:“我侯离是否贪生怕死之辈,你们再清楚不过!前夜我一时不慎,落入李穆之手。原本就算拼着一死,也绝不堕我侯氏之名。不想李穆出言,道未将我仇池视为仇敌,愿化干戈为玉帛。南朝如今虽退至江东,本也为上朝,鲜卑儿却算什么东西?李穆既无意与我仇池为敌,我仇池又何必受鲜卑儿的驱策,甘愿再低人一等?”“你们这些人里,愿随侯坚做鲜卑奴的,只管留下!愿随我回的,跟我走!”说完,纵马而去。他身后那些亲信,兴高采烈,口里高声呼哨,追随侯离,一片马蹄声起,呼啸而去。寻常羯人,多扁额狭目,侯氏一族,唯侯离因有其母血统,高鼻深目,仪表堂堂,心计谋算虽不及其弟,但勇猛过人,一向颇得族人拥戴。此刻他如此振臂一呼,莫说追随他的亲信,便是剩下的侯坚之人,望着侯离那一行纵马而去的背影,也是面露犹疑之色。侯坚望着前方纵马而去的一片背影,脸色阴沉无比。原本以为是个能够除去侯离的大好机会,没想到李穆这般行事,令他全盘计划,顿时落空。攻城不顺,本就士气低落了,又被侯离如此一闹,带走了近半的人马……侯坚转头,眺望了一眼不远处外那马面高耸的城垣。城墙头上,隐隐可见立了密密麻麻一排人影,隐有刺目亮光,那是士兵手中刀戈,在太阳下的反光。他心知机会已失。若再强令攻城,不但自取其辱,且人马再多折损,回去怕是无法交代。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咬牙,恨恨道了一声退兵。义成城头之上,士兵看着前方那数千人马分作前后两拨,乱哄哄地去了,不禁发出一阵如雷般的欢呼之声。“人被打跑了——人被打跑了——”刺史府门前的那片空场之上,十来个儿童兴高采烈,一边跑着,一边高声欢呼,又舞着手里的木棍,效仿士兵作战,发出“砰砰砰砰”的响声。有人来修门,又填屋角的鼠洞,还爬上屋顶,翻新屋角漏水处的瓦片。洛神暂避去了高桓那里。过去的时候,见他趴在床上,正听着打听消息回来的随从在向他描述着昨夜城防攻守和今早仇池人退去时的情景。又说,昨晚李穆亲自在城头之上,率领将士守城,连樊成也带了那数百侍卫一道加入了战斗。高桓捶胸顿足,羡慕万分,只恨自己屁股不争气,别人在城墙上跟着李战神忙着御敌,他却只能趴在这里,连下地走路都还要人扶持。洛神在高桓那里留了大半日,一个仆妇来了,说屋子修好,李郎君方才也回了。洛神忽然紧张了起来。想回,又有点怯。她犹记得当初,自己刚嫁到京口李家之时,在他面前是何等的骄傲、乃至颐指气使。当日一幕一幕,犹在眼前。算起来,其实也不过才半年而已。却不知为何,如今竟如此怯于和他独处。偏高桓一听李穆回了,便不停地催促洛神回去,又央求她在他面前帮自己说几句好话,道伤好了后,想留下,叫他千万不要赶人。洛神只好回了。走在半道,想起昨晚他破门闯入后,将她顶在昏暗潮湿的墙角和她强行亲热的一幕,忍不住又暗暗地耳热。小腹处仿佛有一股细流,慢慢地扩散了开来,暖洋洋的,凭空地叫人膝骨酸软,心房发颤儿。她一路胡思乱想着,磨磨蹭蹭,终于回到院子前,停在外头,张望了一眼。里头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儿声息。一时也猜不透他这会儿在做什么,便放慢脚步,终于走完了那条今日已被铲得平坦了不少的甬道,到了门前。门已修好,重新竖了上去,门闩也装了,虚掩着,开了一道缝。洛神没有立刻进去,停在门口,又悄悄朝里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她便愣了。李穆确实在屋里。他在睡觉。但不是睡在床上,而是和衣,仰卧在昨晚上那张被她拖来顶门的条几之上。条几狭长,但他腿更长,根本无法睡得下他。旁边就是床。他却这般仰卧在几上,一臂压在脑后为枕,一腿曲着,另腿从条几一角,挂落在地。便如此,睡了过去。洛神顿时明白了。他应是几个晚上连着没睡,此刻围城解了,事情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回来后,疲了,不想弄脏她那张整洁的香喷喷的床,所以就这么仰在条几上,睡了过去。洛神叫侍女不要跟入,自己慢慢地走了进去,停在了那张条几之前。嫁他这么久了,好似还是头回,叫她看到了他熟睡的容颜。从前和他同床的那些日子,几乎每天早上,她醒来时,他都已经起身走了。她没见过他熟睡的样子。他的这个姿势,目测会睡得很不舒服。但他却闭着双眸,呼吸均匀,一动不动。连眼睫也没有丝毫的颤动。睡得极沉。洛神默默地望了片刻,视线终于从那张带着倦色的英俊脸庞上挪开,看向了床。想唤醒他到床上去睡。她不会嫌弃他脏的。但看他睡得如此沉,又不忍心叫醒。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让他继续睡下去。她从床上拿了自己的一张薄被,轻手轻脚地回来,弯腰,盖在他的腹上。要直起身时,忽然看见在他衣袖褶裥里,还沾着一片不知哪里飞来的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