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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去面对一个以后要被称为她“夫君”的陌生男人。伴在她身侧的阿菊仿佛感知到了她此刻的心绪,悄悄伸手过来,握住了她那只藏在刺绣着绮丽花纹的衣袖下的手。“小娘子莫担心。长公主言,如今便是嫁了,日后也可离婚。”阿菊仿佛迟疑了下,随即附耳过来,悄悄地耳语。洛神望向阿菊,见她含笑看着自己。仿佛为了证明这种希望的存在,她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手,随即松开,转身取来那面盖头,无限怜爱地轻轻覆在了她的头上。“到了。小娘子莫怕。阿菊在。”洛神眼前世界,被那一方纱巾盖帕给隔绝了。车慢慢地停下。周围牛马嘶鸣,鼓吹大作,宾客仿似盈满道路。洛神被人扶下了车,继续踩着脚下的地席,跨过一道门槛,入了宅门,再经过一扇垂花门,穿过庭院,就是喜堂了。在周遭鼎沸的人声当中,她听到了堂兄高胤和奉旨充当礼官的冯卫的说话之声。礼官唱礼,她在身边人的引导下,和对面那个根本看不见的人行互拜之礼。她先拜,后起。那男子后拜,先起。礼节如此。纵然她地位高贵,一旦下嫁,也只能如此。夫尊妻卑,仿似天经地义。且只有如此相互答拜,方为礼成。这一刻起,意味着她成为了李家之妇,李穆之妻。洛神心下无喜无悲,被人cao纵着,终于完成了婚仪,在再次大作的鼓吹声中,入了洞房。原本还有一场闹房戏弄新妇的风俗,但或许是高氏女太过特殊,无人敢入新房闹她,洛神进去后,阿菊着仆妇给那些进来的街坊小孩分发了丰盛的糖果和喜钱,很快,人便都出去了,周围终于安静了下去。洛神自己取下了盖住头脸的纱巾,随手丢在一旁。这一步,本是要等新郎进来,由新郎揭开。阿菊见她自己就取下了,略一迟疑,但也没说什么,只上前,低声问她可要进食。洛神摇头。她不想吃,也吃不下,只打量了眼自己所在的屋子。屋里燃着红烛,照得四下通明。墙壁粉刷一新,地面平整干燥,坐榻、几案、屏风,都是新的,看得出来,连门窗应该也是新换不久的。房中最显眼的一样器物,自然便是床榻。那张床榻,样式不是洛神所见惯的细巧和精致,而是北民传统的样式,取其结实宽大之用,一张床,便可睡上百年。床上悬挂下来一顶帷帐,帐门被左右分勾而起,露出里面铺着的崭新被衾,床头上,横放了一只绣着鸳鸯戏荷的长枕。阿菊早就看到了李家的房子,是座三进的四合院子,于普通人而言,自然算是宽敞。但是对于洛神……阿菊低声道:“小娘子,这地方你若住不惯,过两日,我们便搬到自己园子里去。”萧永嘉早就以嫁妆为名,在京口附近替女儿买了一处庄园。洛神感到有点累,坐在那里,一语不发。阿菊见她面露疲态,过来替她摘了头上几件沉重发饰,除去外衣,脱了鞋子,扶她躺了下去,柔声道:“外头客人多,李郎君进来不会早。你若乏了,先歇歇吧。”洛神侧身卧于床上,身子蜷成小小一团,看着阿菊和琼树樱桃那些侍女们轻轻出去了,盯着面前那盏红烛瞧了半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第26章当晚,城东城隍庙的附近,犹如开了个夜市,热闹极了。酒席从李家庭院延伸出去,摆到了通往城隍庙的街尾。路上每隔数丈,插一火杖,远远望去,城隍庙街犹如起了一条火龙。庙前更是聚集了一拨又一拨赶来瞧热闹的民众,李家还不时安排人来散发花生红枣,运气好的,还能抢到个包了铜板的喜钱红包。大人笑逐颜开,小孩子更是乐得发疯,在人堆里钻来钻去,嬉笑打闹之声,不绝于耳。这一场喜事,因男女双方分属士庶,宾客席位,也是泾渭分明,一目了然。倘若李穆娶的只是一个普通士族人家的女儿,那么今夜这场喜宴,除了主家,恐怕绝对见不到半个士族宾客。但新妇是高氏女,这就完全不同了。高氏会因下嫁女儿至寒门,而在士族间蒙受羞辱,背后少不了被人非议。但以高氏的深厚根基和此前的名望,很显然,家族势力不可能会因这场联姻而遭到明显削弱,或者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明显削弱,被别的士族迅速替代。京口附近的那些次等士族,平日想巴结高氏也没机会,如今好容易逮到这样一个能向高氏表效的良机,谁会傻到为了恪守士庶界限而去得罪高家?当晚的酒席,聚集了如今京口附近所有世族大家。可以这么说,自大虞南渡以来,士族纡尊降贵地主动赶去寒门赴宴,这样的场景,不敢说绝后,但在今晚之前,绝对是空前的。于是今夜宾客席位的安排,也颇为有趣。李家是三进的房子,入第二进垂花门后,左右抄手游廊的中间,是个四方庭院。这里就是今夜摆设喜宴的主场。李家为表对女家的尊重,在上首之位,专门设了数席,供高胤待客。再从下首开始,安排自家这边的酒席,如此一直延伸出去。上下首的中间,还设置了一道屏风,以此作为隔离。高胤和那些冲着高氏之名主动投帖前来赴宴的当地士族入座后,今夜的新郎官李穆便来敬酒了。高胤心中对这个小了自己几岁的妹夫,实是万分不满。但阿妹人都已经嫁来了,他还能怎样?何况还当着喜宴这么多人的面。拂李穆的脸面,就是在自己高家的脸上再添一巴掌。他自然客客气气的。他都这样了,余下那些宾客,谁敢说半个不好?于是睁眼瞎话,什么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张口就来,又纷纷回敬李穆。李穆笑容满面,但凡敬酒者,来者不拒,一饮而尽,于是众人喝彩,赞他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