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8
眉淡扫。她面色平静地自庵中走出,眸光锐利如炬地盯向跪在冰凉石板上的周如水。待看清了面纱下周如水的正脸,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才缓缓地舒展了下去,叹息了一声,低低地劝道:“女君回去罢,主子不愿见您。”听李氏这般讲,周如水深吸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自个像是侵泡进了冬日的冰泉里,不禁咬了咬唇,一眨不眨地望着李氏,深恸地说道:“嬷嬷,若是无事,天骄是绝不敢擅自来打扰母亲的。可如今,谢妃独专,君父偏听偏信,没了母亲的帮衬,阿兄在朝中也是步步为艰。只在今日,君父便有意遣谢家子入天水城为将,不但如此,他还逼着阿兄去娶谢家女。阿兄不愿领旨,便被君父罚去了明堂思过。见此情景,天骄诚感惶恐!只怕这往后,谢氏真的要一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言至于此,周如水抹了把泪,直直盯向那李氏,恳切地说道:“嬷嬷,天骄自幼与您亲近,自然不会瞒您甚么。天骄这次来,便是想求母后回宫的。毕竟,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天骄与兄长也不能没有母亲啊!”李氏与周氏兄妹是颇有感情的,闻言,她清冷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哀戚。但到底主命难违,李氏仍是没有让步。她缓缓地蹲下了身去,轻轻抚着周如水的乌发,低声地,怜惜地叹道:“女君,您生在宫廷,就更该明白,这世上的善与恶,好与坏,风光败落,生杀予夺,一切都是不由人愿的。主子心底也实在是太苦了,她早已道过了自个是把秋天的扇子,已是看透了世事,看清了权贵,再不愿绞进那些烦忧中去了。如此,你为儿女,又怎能强母之所难呢?”“可……”周如水望着她,话才到嘴边,李氏却先一步摇了摇头,收回手,返身便合上了庵门。末了,也不过在门后徒留下一句:“夜深露重,女君回去罢。”眼巴巴地看着庵门再次被合上,呆呆地听着那沉重的关门声,周如水的心中哀戚莫名,她心口一痛,眼睛忽然就酸得发胀。心中千回百转间,周如水想也未想,便将双手相并放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对着那合上的庵门,弯身就是恭敬地三拜。慢慢的,慢慢的,周如水的身躯晃了晃。稍余,便见她抬起了脸来,神色黯淡地,声声凄然地再次朝庵门内喊道:“母亲,母亲,人生在世是有责任的!您怎能因一时心灰便扔下天骄与兄长不管不顾了呢?便是不顾天骄与阿兄,您为国母,也该管顾这天下啊!天水城满城平安皆是大兄昔日以命换来的!自大兄逝后,镇边大将军之位一直玄虚无主。如今不过几载,贼人再犯。君父却想叫谢家那个从不懂战事,手无缚鸡之力的儿郎空占大将军一职。如此的将领,如何能佑疆守门?”说着,周如水已是泪满衣襟了,她轻抹去眼角抑制不住的泪水,继续戚然地喊道:“母亲,您就真不管天骄与兄长!不顾天下黎明!不理昔日大兄以命相护的天水城了么?”这一声落地,周如水只觉得喉咙发涩,她挺直着腰背抬起眼来,看着仍是一片死寂的兰若庵,如画的眸子,也因这寂静越发的孤寂惨淡了起来。看着看着,她终于失望地垂下了脸去,眉心蹙笼,泪流满面,静得像是月光下半开的牡丹。她不怕变成一个笑话,她这次来,原本就是要做天下人眼中的笑柄的!只是,哪怕她早就知道阿母不会来见她,哪怕这次她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却,当她真的被母亲拒之门外不理不顾了,她的心,仍是像患了风寒一般,冰冷而又阴寒。难道,阿母真的不要她和兄长了么?他们又有甚么过错呢?以至于要被母亲遗弃不顾?直是过了好一会,周如水才终于缓过了神来,她强扯起一抹笑,半晌,终于挺直了脊梁,抬起了脸来。这一刻,她清澈而无畏的眸子静静地看住了紧闭着的庵门,那眸中平静如故,已是千帆过尽,清澈得只剩下了水洗过的璀璨澈静。第80章恕不从命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晨光初起,天空的颜色格外的透亮。阳光的照耀下,每一扇门,每一面窗,都透着无声的寂静。经过了一夜,庵门终于再次被推开,紧接着,两个小沙尼便举着梯子缓步地走了出来。可她们才迈出门两步,便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转眸,看向了在门前跪了一夜的周如水。她们看着冰凉的晨露一滴滴自树梢滑落进周如水的发间,又看着那露水缓缓地自她的发梢滑入她素白的颈项。而至始至终,她都安静得不像个真人,也美得不像个真人。在这样的平静中,两个小沙尼对视一眼,忽然,都怔愣着,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佛祖拈花,迦叶一笑。这么想着,便也都不禁一顾三回头地窜进了庵前的树林,心不在焉地修剪起了枝头的枯芜枝蔓。阳光渐渐变得刺眼,一整个夜里,周如水都挺直着背脊僵硬地跪着。彼时,她的膝盖早已经麻了,疲惫也叫她的五识都变得恍惚了起来。积夜的凉意更是叫她昏昏沉沉,寒彻入骨。头顶,初升的艳阳却又正炙烤着她,叫她整个人都好似被扔进了极热又极寒的困境之中。这时,庵门内也陆陆续续地传来了晨起后沙尼们细碎的脚步声,和一些遥不可闻的低喃声。在这阵阵声响之中,周如水甚至不自觉地想,再这么下去,不及回宫,她或许就要病倒在庵前了。却也就在这时,一直炙烤着她的艳阳忽然被遮尽,紧接着,她的身后更是传来了隐隐熟悉的温热。这般的变故,直叫周如水兀地醒过了神来。她愕然回过身去,抬眼,便见王玉溪已施施然地立在了她的身后。一时间,日头初升,晨光浮起,二人的目光不期然在空中相撞,一高一低,直是安静至极。彼时,王玉溪一袭月白衣衫负手而立,见她茫然看来,他如画的眸子也是微微一动,恍然就好似有鳞鳞波光澜澜流动,直是清透无边,华美无边。少卿,便见他从容地勾了勾唇,径自脱下了自个身上的月白袍披,丝毫不拘谨地披在了周如水的肩头。冰凉的夜,早就浸透了周如水的皮肤。这忽如其来的暖意,反叫她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愣了一下,对上王玉溪温润的目光,对上他如一道墙一般,为她避开烈日,挥散寒意的身躯。未及欢欣,周如水的脸色已是变得僵硬了起来。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去,那白嫩小脸上的表情,实在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悲。紧接着,便见她忽然孩子气地,懊恼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闷闷地,甚至有些刁蛮的,娇侬地说道:“怎么又是你!”可不是,怎么又是你么?每一次当她落寞彷徨,当她不知所措,当她孤影单只的时候,他总是会忽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