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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对学校的配合很满意,一个手势,一摞摞的书被搬出了教室,移进了警车。在最后一个学生被问完话后,藏蓝色的身影便如同来时一般风驰电掣地离开了。于是,凝滞不安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从被搜查的班传来的众哗声。大家都开始肆无忌惮地讨论发生了什么,毕竟刑案这两个字对于象牙塔里的他们遥远却又刺激。终于,消息还是一间间,一层层地传递过来了。不知道是被添油加醋,还是被深文周纳,办案人员口中的尚有疑点传到程一骄这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班出了个杀人犯。“杀人犯……”他轻声念着,面无表情,怪异不稳的音调却泄露了情绪。“是啊,听说这人以前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呢,没想到……”“好了好了,别说了。”范平阻止贴上来的八卦精,低身询问,“你没事吧?”“呃?”他很认真地问他,“杀人犯是谁啊?”“你……”范平哑然,神情就跟刚才问他为什么数数一样,“一骄,你难受就说出来”他轻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叶展翼虽然被……这确实很突然,但案件具体的也不清楚,先暂时等结果吧。”10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七天组成一周,一共一百六十八个小时,每个小时都有人在哭,在笑,没有因为谁的消失就不过日子了。他站在他面前,后面是闲言与嬉闹,他背着书包,对他说:“晚自习帮我请个假,感冒了。”范平将视线从他肩上的背带移到他通红的鼻尖——那天的雨终究还是下了,惶惶将他淋个透——他答应了他,“你终于……”,就在这一低头一抬头的瞬间,留给他的只剩摇摆的门板。路追逐着他的步子,两旁的乌桕叶抖着身子偷窥他。香沙镇很小,小到走在马路上也能被迎面走来的人喊出姓名。“诶,这不是一骄吗?”面容和蔼的中年人跟他打招呼。可他却惘然了,想礼貌地回个好竟也不知他的姓,只有讷讷吞了个音,说道“…叔叔好。”就连这三个字——其中两个只需要动动嘴唇的三个字,他念出来也感到久违的陌生。好像这一切都在真切地提醒他,从前有人帮他应下了所有的寒暄,记住了所有繁琐的姓氏,而他只需要被他牵着,顾自地去舔他给他买的甜筒就行了。他走着,诊所就在医院隔壁。住院部三个字通了电,发着红光。这红光些许施了魔力,让他顿住步子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大门正对过去就是前台,穿着护士服的小护士拿着圆珠笔翻着簿子,不时在脆弱的薄纸上点点。“请问,”他说,停驻好长时间,“……张睿还在这里住院吗?”小护士似已经习惯这样的问话,头也不抬地从簿子下又掏出另一本厚册,唰唰翻着。“哦……张睿啊,”似乎有些稀奇,她看着册子歪了歪头,“恐怕是要住院到明年也不一定。”“他现在已经是植物人了,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重——也许还是轻的呢,毕竟少来的几下成功保住了他性命。”“恩,我看看,他在……”“不用了。”小护士疑惑抬头,穿着校服的少年又对她重复,“不用了。”他确认一遍,声音轻了。出了医院,他却没有去拿药,径自走上更宽阔的大路。两侧的路灯一盏盏绽放,光影在他脸上流动,谱出一首协奏曲。这曲子悠远,适合人回忆起悠远的事物。于是他记起,也是这样昏黄的灯光,中间夹着惨白,但都敌不过他眸中的血色。于是他记起,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疾不加掩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和浴室的水声。地砖与地砖相接之处有一条条的黑线,这线浏览过他的眼,仿佛书页在翻篇。他想现在如果让他去熟读全文并背诵,他该是轻松就能办到的。因为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这般的好,这般的详细,甚至连记忆沟壑里最细微的痕迹都可以被他复原出来。风全住了,他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屏息踏出的一步却被吹哨亮了黄牌。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鸣笛声响起,并因极迅速的行驶而拔高。车靠在他前方停了,两名警员按住一个扭动挣扎的男人出来。“我他妈敢肯定那背影绝对是那小子,我熟悉他——cao他娘的我自己会走!”男人逆光看不清模样,一句一脏话的声音刺耳难听,“条…警官,你们真的抓错人了,而且我肯定我不认识叶杰,我跟他真他妈一点关系都没有——”其中一个脾气暴躁些的警员似忍不了他的聒噪,直接拿警棍在他面前挥舞两下,然后压着瞬间老实的人进了警局。程一骄收回那一步,最后看了一眼戒备严了不少的警局一眼,转身往回走。叶杰,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很遥远,遥远到间隔了数载春秋。这个名字很熟悉,熟悉到他几乎压不住心底的震颤——为什么他会在一个被抓去警局的人口中,听到叶展翼父亲的名字?钥匙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他开了门,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人给他留灯。他摸索着开灯又关灯,进了卧室。浓云闭月,四野阒然。他就这样躺在床上,眼睛对着一片黑暗,很久很久才眨一下。海风带着盐粒吹进来,在屋椽间回旋,又俯冲下来刷新他的呼吸,让这方小室不至于在无声无息的窒息中死去。眼睛很痛了,或许是他忘记了眨眼的缘故,干涩的眼泪流不出眼眶,在里面湿润着黑珠子。脚自发地动了起来,他走到了窗台边,在凌晨之际大开窗棂。他望着那片海——上一次这样做大概要追溯到初三的时候了。海潮起伏,白沫堆积,码头上亮着幽绿色的光——如果不是这光,或许在这个星星都没有的夜晚,光下的身影就会因此藏匿进夜幕中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瞳孔缩得跟针尖一般大,但他能感觉到理智如同微尘迸散,大脑白光一片。他在奔跑,门被重重甩开,钥匙插在锁孔狂舞。绿光穿过半座沙滩,照在他的身上,如同电影开场,投影仪将他的一切影射在幕布上。他在奔跑,第一脚塌下去的电影画面是他第一次骑自行车,身后的人徒步跟了他一天,最后在夕阳下撑着膝盖对他微笑说不累。他的呼吸急促,胸口被海风灌得生痛——画面又变了,是他第一次被人欺负,那时他比他还瘦弱,但依然不顾一切地用身体紧紧护住他,最后背上的疤痕被医生摇头说消不了。他从来没觉得家离海滩的距离是如此的远——他没有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