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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就这

    如乔青竹所料,君沉真的来医馆找她了,同时,还带了不少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将这么一间不大不小的医馆挤得满满当当。

    乔青竹还在堂中与乔一瞧玩耍,歧玉在后边的厨房里,扬声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这样的日子寻常安谧,却很扎君沉的眼。

    似乎是感受到上古凶兽的气息,乔一瞧全身的毛都突然炸了起来,挣扎着从乔青竹的怀中跳出,冲着君沉龇牙。

    君沉扫它一眼,嗤笑了一声,但抬起头来的瞬间,仍然是那个纯净良善的炎族少年郎。

    乔青竹似是这才发现了他,立刻从竹椅中站了起来,本想同他打招呼,可一看后面跟着的随从,笑容又在脸上僵了一下。

    “这是……?”女子眸色犹豫,柔声问道。

    君沉一挥手,一众随从次第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箱匣放在地上,再逐个打开。

    乔青竹神色讶异地看着那一箱箱呈放在自己面前的金银珠宝。

    乔青竹:“系统,完成任务后我这些可以带走吗?!”

    【你想都不要想!】

    世俗的欲望顿时被系统一扫而空。

    乔青竹秀气的眉拧蹙在一起,看向君沉,眼中的不解更甚。

    “是谢礼。”君沉翩翩欠身,眼眸中满是真诚之色:“是乔姑娘愿意为我治疤的谢礼。”

    乔青竹毫不犹豫地摇头:“我还未治好你,也说过不要你钱,何况是这么多的金银,你收回去吧,我不能要。”

    君沉从随从们打开第一个箱子的时候,眼神便锁在了乔青竹身上。

    他试图从这张青嫩的面容上找到一丝贪欲、一毫欲望,直至此时,他还在找,想找到她说着拒绝时,是否有哪怕一点点的虚伪和不舍……

    他失败了。

    少女眼眸清亮,说话咬字清晰,没有半分作伪——这让君沉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久久等不到乔青竹应答,歧玉也从后边走了进来。

    “青竹,是……”

    他的话语和脚步一起顿住了,乔青竹转头看去,显然,歧玉也被这土豪场面震得不轻。

    君沉的精神立刻又振奋了起来。

    “这位就是……你昨晚说的?”

    君沉脸上的疤痕纵深错节,歧玉一眼就认了出来。

    乔青竹点点头:“这也是他送来的,说是谢礼,可是……”

    歧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君沉扬了扬下颏,心中的期待愈发放大——

    歧玉叹了口气:“青竹还未将您治好,况且她答应了您不收药钱,这个我们不能收。”

    乔青竹立刻点点头,看向君沉。

    君沉:“……”

    此后,不管他怎么坚持,二人的回应只有一个。

    “不妥,收回吧。”

    君沉铩羽而归。

    【就这?】系统坐在赛博老头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顺手弹了一下赛博烟灰。

    乔青竹:“那就不是穷奇了,这只是最初步的试探罢了。”

    【什么意思?】系统不懂。

    “如果他发觉昨晚情深似海的两个人,也不过是最寻常的,会因为金银财帛生出贪念的普通人,他会立刻对我们失去兴趣,再也不会出现。”

    穷奇最讨厌的是什么?是毫不动摇的良善,是人世的至真至纯,昨晚他们的恩爱太过杀狗,穷奇才会生出一些好奇,想看看他们能坚持到哪一步。

    而第一步的“贪”都过不去,那就注定了他们二人的情谊并不真挚,如果在恰当的时间地点,有了足够诱人的条件,他们便会被贪念cao控,互相背叛,乃至自相残杀。

    穷奇的脑回路很诡异,但也的确,人世间有数不清的夫妻都陷入过这般局面,闹到不死不休两败俱伤的也大有人在。

    总而言之,贪是人最多也是最容易有的弱点,所以穷奇第一个先用金银来作为试探。

    可惜……

    “等着吧。”乔青竹垂眸,将绿菜叶切成细丝,“他还会再来的。”

    才与系统说完话,她便察觉自己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内,下一刻,歧玉的手臂自后抱住她的腰肢,人也乖乖贴靠过来。

    乔青竹鼻息中漏出一点笑音,侧过头去,歧玉适时地吻了下来,手中菜刀一崴,放到了一旁。

    这个亲吻并无太多情欲,是情人间最为亲昵的交流,缠绵亲吻之间,乔青竹手臂勾抱在了歧玉脖颈处,慵懒垂搭着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耳尖,不过片刻,歧玉白净的耳朵便被她捏的红红一片。

    即便柔嫩的部分被她拿捏着,歧玉也毫无异色,他早已经完全信任了乔青竹。

    “那个君沉……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

    鲛人的上古先祖有少许龙族的血脉,残留至今已经不再明显,但歧玉在此方面还是有些直觉。

    但可惜,他面对的是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最最普通的乔青竹。

    “有吗……?”乔青竹仔细想想:“他行事是有些冒昧,但可能只是年纪小——说来也是可怜,疤痕那么严重,不知道他还肯不肯来让我帮他看看。”

    歧玉眉目间浮起一丝笑意:“你才多大,说的这样老气横秋。”

    乔青竹直接失声笑了出来,又去捉咬他的唇。

    医馆是乔青竹孑然一身,系统还没找到她时,拿这具身体上留着的财产,连带着两月看诊凑齐的银子租下来的一个临街铺面,面积算不得大。

    饶是如此,手里有了些银钱之后,乔青竹也愿意好好将铺面修缮一番,好让自己同歧玉在这里生活的更为舒心。

    君沉此时便坐在她新置办的茶桌旁,微微仰头,细嫩的指尖轻轻搭着他面颊边缘,稍一用力,他不得不将头仰的更高。

    看乔青竹看得也更真切。

    她该是生来质弱,身形瘦窄,贴在他面颊上的手指似是柔弱无骨,手腕却又明显凸起的骨廓,君沉视线一低,突然道。

    “镯子是歧公子送你的吗?”

    乔青竹停止了专心的查看,眼睛顿时弯了起来,笑得直见眼底:“是呀,布火节那晚买的。”

    镯子内壁还篆刻了炎族用来祈愿祝福的经文,用金粉描了出来,戴着镯子,便像是将他的心意贴在心间,很是熨帖。

    随后,她又捧起君沉的脸,再度仔细看了一遍,忽略凶兽幻化出来的漂亮颜色,叹了口气:“你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这疤痕怎么已经这样老了?”

    君沉勾起一抹笑:“很小的时候出了意外,那时就有了。”

    “那一定……伤得很重……”少女身为大夫,共情能力却也极强,她暖烘烘的指尖落在他的疤痕上,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君沉却能感觉到她的真诚。

    他居然感觉得到……她是真的在心疼。

    随意搭在腿面上的手指蓦的一颤。

    “我试试。”乔青竹最后说道,眉头之间的愁绪却化解不开,又强调:“我试试,不一定可以,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君沉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这是他刻在灵魂中的纹路,乔青竹就算是神医也无可奈何。

    乔青竹的指尖离开了他的面颊。

    瞧着认真坐在案后,仔细揣摩药方的清秀女子,君沉蓦地开口:“在你给我治疤的这段时日里,我能借住在这里吗?”

    “啊……?”毛笔一顿,乔青竹有一瞬的茫然,继而有些不好意思:“我这里很小,只有一间小厢房……”

    “厢房就可以。”君沉连忙道,然后眼眸一垂,全身都散发着失落:“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父母照顾,这么多年都是孑然一身……”

    乔青竹看着卖惨的穷奇,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把吐槽的欲望压了下去。

    “没人教我,我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的治疗有所妨碍……不过,乔姑娘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还凄凄一笑。

    乔青竹叹了口气,语气显然是已经察觉他意图的纵容:“好啦,想住就住下来吧。”

    君沉一喜,又掏出一把金银元宝,一个比一个个头大,丰润圆满,满满的一把递给乔青竹眼前:“那,酬谢。”

    似是觉得乔青竹会拒绝,他又立刻道:“我留在医馆,吃喝总要花费的。”

    乔青竹确实要拒绝,可一听,倒也有些道理,她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小心翼翼地从他掌心少许的空隙中,掏出一个指甲盖大的银锭,挥了挥:“只是吃穿,这些足够了。”

    她到此还不放心,又把君沉那一把元宝一个一个给他塞回钱囊里去:“财不露白,以后出门不要这么傻,知不知道,小心被人谋算。”

    君沉:“……”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乔青竹,开开心心地举着那一小枚银锭,欢喜地跳去药柜旁,给歧玉瞧:“我们今晚三口人,要加餐!”

    歧玉一直在药柜那边收拾,他们的对话他也自然听到了,只笑着答应,手中捣着药草,眼中看着乔青竹,欢喜的厉害。

    二人站在一处,是人世间最相配的眷侣,他们对彼此的心意已经不需要言语,日常生活中每一个眼神,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就已经足够表达。

    真好。

    君沉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变化。

    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系统拍着自己的虚拟胸脯:【好可怕,我刚刚觉得穷奇想杀了你俩。】

    “怎么可能,他是穷奇,不是兕凶,他不会喜欢杀戮的。”乔青竹笑笑。

    【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办?】系统又问。

    乔青竹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毫无痕迹地抬手,接过歧玉递来的窗板,一同走到店外,挡好了铺面的门窗。

    “回家吧。”

    歧玉的一只手伸了过来。

    乔青竹的视线一扫而过,握住那只修长微凉的手掌,晃了晃,柔声应道:“回家。”

    这段时日,君沉一直住在医馆,和他们同吃同出,称呼也从“乔姑娘”“歧公子”变为了“乔jiejie”和“歧大哥”。

    两百年后不死不休同归于尽的两个人,此时却和平相处在同一屋檐下,有时候乔青竹看了都心生恍惚。

    乔青竹用了五个月的时间,让君沉感受到了从“疏离”到全然“接纳”的滋味。

    陌生被完全消解之后,乔青竹慢慢地对君沉越来越好,如同亲弟弟一样,歧玉更不必说,他本就比真实的乔青竹要善良温柔的多,他对君沉的好并不亚于乔青竹表现出来的。

    他们像好友,也像家人,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君沉被乔青竹和歧玉照顾的很好,他也一日比一日开朗快乐,好像……真的被他们感染了一样。

    入夜,星星低垂,乔青竹坐在院子里,看着星辰,灌下一口青梅酒。

    “酿好了吗?”歧玉收拾好医馆关门回到院中,恰好看到她的悠闲自在,便笑了出来,这是早些时日乔青竹自己折腾的,用买来的白酒自己酿造青梅酒喝。

    “好了,你尝尝——”

    歧玉接过,看着酒液颜色清浅,一口下肚,青梅独有的酸甜清香,连带着酒的辛辣,混合着滑过喉管,人也径直坐到了她身边。

    “少喝一些。”歧玉声音温柔,又抬手,擦去她唇侧一抹酒渍:“果酒很容易醉。”

    “不会啊,我加了很多糖,怎么会容易醉——”为了证明,乔青竹又灌下一大口去,被辣的皱眉,可接下来便是冲鼻的酸甜,她舒坦地喟叹一声,四肢舒展,直接倒下,躺在了歧玉肩头。

    她声音中满是慵色,似乎是舌头都懒得动弹,却还是要与歧玉说话:“我们再赚一些钱,便将隔壁的铺面也盘下来吧,我想,想让医馆大一些。”

    “你觉得现在太小吗?”歧玉微微低侧下头,下颏便能贴在她前额上。

    乔青竹眼睛眯了眯,抬眸看去,蓦地抬手,指尖摸了摸他蓝色的瞳眸,“嗯”了一声。

    “太小了……你每次收整药柜都好辛苦,我们若是可以再大一点,我就能买一个大药柜——你就不必这样累了。”

    歧玉失笑,将她抱得更紧些:“那我等你……”

    他声音渐低,在她耳侧蹭蹭:“等你给我换。”

    乔青竹满意点头。

    厢房的房门被打开。

    “介意再加我一个吗?”君沉倚靠着房门,笑着问道。

    歧玉抬头看向他,依在歧玉怀中的乔青竹摇摇晃晃地举起了手中酒壶。

    “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