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利品归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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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缩成团,额头和下巴随着呼吸轮流摩擦膝盖,潮湿的液体是汗水,唾液,还有泪水。他感到呼吸不畅,好像被包裹在了一只坚硬的黑茧,肺部都被压缩成拳头大小。我需要氧气,他流着泪对自己说,努力仰起头,把嘴贴近在那个狭小的缝隙边颤抖着喘息。你的频率乱掉了,另一个声音说,你现在消耗的太多了,赶快调整成刚才的节奏。好黑,他忽然绷紧肌rou,努力抱紧被折叠的腿,让自己感到刹那筋挛。疼痛带来片刻清明,好黑,这里是地狱么? 超现实主义电影《阿拉克涅的第九只足》主演安德罗梅拉·卡尔霍恩,吉塞佩·法拉格,以及某个名字冗长的男人。他看到这部电影时距离上映已经过去了四五年。电影时长三十一分二十七秒,其中有三个微妙的裸露镜头,一对儿赤裸男女面无表情的展露着体毛,模拟植物生长一般慢慢蠕动;一个带着夜蛾面具的女人身穿长袍,站在光线奇异的舞台中央举起双手,隐约露出浓密长发下的躯体。我乃斯芬克斯。她宣称。最后一个镜头也最令人激动,在一满椅子和打卡机的宫殿里,一个严肃美丽的女人背对着镜头,梳理长发。随着音乐响起,镜头推到脸部,梳子原来是一块儿人类下颚骨,蜘蛛也从头发里出。她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任由画面被蜘蛛覆盖。这部电影反响平平,评论家苛刻的评价为“勉强及格,只是为了跟上超现实主义的潮流的牵强之作”。他不喜欢这部电影,也不喜欢这个风格,然而不知为何,这部中庸的,堪称可笑的电影却确确实实成为了他潜意识的一部分。最近他老想起它,想起第一次观看的场景。那是奥尔带来的, 裸体出现时施密特害羞的遮住了眼睛,他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巧克力饼干也断成了两半。我的天啊。奇怪,舒勒模糊的回忆着,为什么你长高了一点,却穿的像个银行职员,你的制服呢,小鲁道夫? 他在不久前又看了一次这部电影,不过这次电影里梳头的女人变成了她。又或许那一直都是她?还是说压根没有这部电影?也许他正处在超现实主义的地狱,他的大脑在泥泞中转动,落下淋漓碎片。 天忽然亮了。 你又尿了,她站在箱子外,喜盈盈地说,俵子就是俵子。 我不是俵子,他昏昏沉沉的反驳,我是...... 我是谁? 约根·舒勒。 那是一个人么?他不记得了,甚至无法准确的拼写。 怎么拼写?几个L? 他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慢慢感受双腿间温热潮湿的液体。失禁和失血的感觉出乎意料的相似,都是体液不受控制的流出身体,在理智回归前会有短暂莫名的快感。 施密特为什么穿的像个银行职员?少年变了模样,眼镜圆圆的,四肢修长,又高又瘦,显得有点笨拙,好像不大明白怎么控制四肢。多好啊,他想,小鲁道夫还可以长高长大,而我永远都会是这个模样。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久到记忆都开始消失。刚开始很奇怪,他睡客厅,脖子的项圈大多数情况下会被栓在地板突出的铁圈上。床是靠着壁炉的布垫,里面塞满稻草,扎的他直流泪。衣服是宽大的袍子,几乎可以盖住整个屁股甚至大腿,只露出两条瘦骨嶙峋的腿。餐具则是那个刻有瓦耳塔监狱标识,被摔得有点变形的搪瓷碗。他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儿重新认识理解整个世界,默默接受一切异常。偶尔她会允许自己去楼上的卧室睡觉,甚至可以占据床的角落蜷缩着入眠。这是件很美好的事儿--在寒冷的冬夜分享另一个人的体温。 下雨的时候她的心情会变得很糟。抑郁的蜷缩在角落,一言不发,泪水沾湿鬈发,把脸埋在枕头哭,从客厅哭到卧室,咔哒咔哒的拼命咬指甲。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难过,下意识的拖着沉重的铁链往她身边靠。极少数情况下她会搂着他大哭一场后在床上沉沉睡去,更多时候则是拳打脚踢,用烧红的针刺他大腿的软rou。她揍累了去楼上打电话,然后跟那个魁梧粗鲁像座大山,靴子上全是泥巴的女人就开着卡车轰隆隆的出现在门口,跟她一起喝酒唱歌,在院子鬼哭狼嚎。留下他躺在施密特坏里在抚摸中安然入睡。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或没有一个国度。” “很久很久以前,当这个世界还不是现在这样。” “在比世界尽头还遥远千百倍的地方。” 每个童话故事都是这样开头,母亲宽慰小弟弟声音再一次从黑暗里浮现。不要,他蜷缩成一团,把脸抵在膝盖上抽泣,不要,不要过来,母亲,mama,妈咪,不要,我会吓到你,不要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 为什么要害怕?另一个声音出现。男人的,有点沙哑,比自己年纪更大,有可能是迈耶也有可能是温特。你没有母亲。他说。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表现出对回忆的贪婪,你一无所有。 那是张盖着埃尔多夫邮戳的信封,被夹在女人的指间。“你认得上面写的什么么?” 他摇摇头,把脸埋进胳膊里,想要在感受到饥饿前昏睡过去。 “上面说安娜?约根夫人因突发心脏病去世,享年五十一岁。” 什么东西痛了一下,他疑惑的看着主人,有点不明白这种奇艺的感觉来自何处。 她吞下一块巧克力,含糊不清的问:“你明白我说的么?” 他点点头,像小狗那样把鼻子埋进臂弯里。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么?我也许会答应你。” “我想,”他吞了口唾沫,“我可以吃点东西么?” 女人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大半块巧克力丢给他。他每天吃一点,足足吃了一周多才吃完。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刻,热量冲到指尖,整个人都暖融融的。他变聪明了,上次听到奥托·舒勒的名字时反应太激烈,哭出了声,被捆刑架上整整一夜,直到大腿抽筋,rutou充血发肿才被放下来。他不会再因约根·舒勒而痛苦了。那个风华正茂的天才音乐家逐渐被风蚀掩埋,成为黑暗的荒漠里又一个幻影--也许这样更好,至少可以假装他还过得不错。 我没有母亲,我没有母亲,我没有母亲,他一遍一遍重复,压抑着心中的疑问:如果我没有母亲,又是谁在给我讲童话故事? 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有一个故事开头是这样:在绝不可能地方,在绝不可能的时代,既不远也不近,既不是现在,也不是过去。非常达达主义,非常巧妙,他赞不绝口。这段话能很好的描述他如今的状态,他也生活在不可能的地方,不可能的时代。正因为如此,他不需要母亲,也可以听到故事,因为他就是童话中人。想到这儿,他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 “我想到了一个童话开头,”他慢悠悠地回答,“在很久很久以前,当梦想还会成真,我还是约根舒勒的时候。” “你是约根·舒勒。” 他抬起疲倦的眼睛,认真解释道:“不,我不是。约根·舒勒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幻想过一次约根·舒勒的生活,只有一次,他并不贪婪,这么做更像是在完成任务,或是进行一项仪式。他完成帝国音乐学院的课程,在卡扎罗斯巡回演出,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舒勒,比父亲和哥哥当年风头还盛。他在二十六岁那年结婚。对方是个可爱的娇小姑娘,会拉中提琴,和他在一场音乐会上坠入爱河。他们生下三个孩子,在音符的陪伴下幸福生活五十年, 他给舒勒安排了一个完美的结局,随后将他束之高阁,不愿再看。幻想,仅此而已,一次足矣,他并不贪婪,只想知道在“现实世界”舒勒依然是青年才俊的音乐家,如此便算了去一桩心头大事。 如果她没撒谎的话,他依然漂亮,甚至更胜从前。约根·舒勒一直都是个美人,即便被凌辱洗脑成如此痴态也叫人爱不释手。他很瘦,四肢纤细修长,骨节分明,五官带着点忧郁的贵气,始终一副落难公子的凄楚模样。 科莱茨少校和施密特应该也在童话世界。他见到过他们,这很好,至少证明他不是孤身一人。这种结局是艺术性,具有诗性的,“战利品归胜者所得”,古老的规则今天依然适用。 他们都被俘虏了,每个人都要分享布里塞斯的悲惨命运。那个被荷马称赞为最美丽的公主,在里尔尼索斯被征服后,不得不为杀害她亲人的阿基琉斯侍寝。阿伽门农带走特洛伊的公主卡珊德拉,奥德修斯带走她的母亲赫卡柏,阿基琉斯之子带走她的姐妹安德罗梅克。如果有人要用史诗的方式书写卡扎罗斯的覆灭,那么他们的命运也会被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战后,米加斯的女人瓜分了卡扎罗斯男人。 这不公平!他在噩梦中泪流满面。这不公平!这场战争不是因我而起,我只是应征入伍,凭什么被这样劫掠羞辱?泪水把他惊醒,睁眼正看到女人居高临下直勾勾的盯着他,神情倨傲冷漠。 “对不起。”他轻声嗫嚅,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因为成王败寇。”她往后倾斜身体,吐出一口烟圈。“现在给我看看我的奖励。” 他害怕的不住呻吟,赶快把袍子拉上去,背靠墙壁半躺,张开双腿向她展示yinjing上的穿环表示臣服。她拉动铁链,瞬间的疼痛刺激的他下意识夹紧双腿,接着慢慢放松,保持两腿分开的姿势。再也没有比这更羞辱的事儿了,再也没有了。 也许有,穿孔那天,她带来了一个脸上有疤的帕罗亚女人,先往尿道口里塞了一根小小的塑胶管,接着用粗大的针头刺穿guitou下方,穿过塑胶管,从马眼钻出。剧烈的疼痛让他几近休克,无法尖叫,只能虚弱的流泪,发出低吟般的抽泣。这个金属环所带来的折磨难以想象,他失禁了好多次,被尿液刺激的死去活来,浑身发抖。 铺天盖地的耻辱把他淹没,他真的好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