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五一返乡（剧情章）

    何盼楠出生于某个北方高考大省，离首都很近，所以是虞珣开车载她回的家。

    她们自北向南走了五个多小时，从高速公路走到省道，再辗转几条麦田地里的乡间小路，终于在午后抵达了何盼楠的家。

    院墙不高，所以虞珣从门外就能看到院里，跟何盼楠描述得差不多，不算特别危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下雨天房顶不漏水都算好的。

    虞珣从后备箱里拎出几箱糕点和营养品，跟在何盼楠身后走进她家的大门。

    “妈，我回来了。”何盼楠还没进屋就开始叫人。

    何mama应了一声就急忙出来迎接：“哎，来了。”

    “这个小姑娘是谁啊？”

    “我同学，想来咱这玩几天。”

    “阿姨好，我叫虞珣，是何盼楠的室友。”

    “是虞珣呀，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啊，怪见外的你说说。”何mama笑逐颜开地接过虞珣手里的礼物，引着她们进了屋。

    屋里虽然有窗户，外面日头也是高照着，但并不显得明亮，三个连通的屋子只有中间客厅是亮堂堂的，其他两间卧室都比较昏暗。

    何mama从柜子里拿出苹果和小砂糖橘摆在桌上，又给她们一人倒了一碗热水：“虞珣别见外，来我家这大老远的你们肯定累了，好好歇一歇。”

    “嗯嗯，谢谢阿姨。”虞珣笑着接过何mama递给她的苹果，无处下嘴，一是没洗，二是不知道放了多久都皱巴巴的了，她手里这个还是卖相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的。

    “楠楠，你们从首都坐火车花了多少钱呀？”

    “没花钱，她开车送我来的。”何盼楠端着碗沿边转圈喝着水，一路上太渴了，服务区的水贵得要死，她才不要买。

    “小姑娘，你自己开车从首都到我家呀？几百公里呢，你真厉害啊。”何mama第一次见才知道原来像虞珣这样的女孩也能开车跑长途，所以非常惊讶。

    “阿姨过奖了哈哈哈，盼楠也不错，一路上是她给我开的导航我才没走错路。”

    “还是开车的更厉害。”何mama一边故作谦虚，一边为虞珣夸自己女儿开心地合不拢嘴。

    “哎，你是叫虞珣？我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字，楠楠刚上大学第一次回家，跟我们讲了好多学校里的人和事。她提起过你，说你是她关系最好的同学。”

    “啊……啊对，她也是我在学校最好的同学，对吧盼楠？”虞珣一个眼刀飞过去，何盼楠感觉非常社死。可不嘛，除了虞珣谁还愿意和她说话。

    “妈，虞珣开车太累了，你让她休息休息再聊吧。何庆龙呢？他都不出来迎接我。”何盼楠说着就去另一间卧室敲门，只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别敲了，烦不烦啊”。

    何盼楠气得踢了一下他的屋门。没办法，他总是这样。

    “妈，你管管他。”

    “哎呀，他想玩就玩会儿呗，反正也没什么事干，你回家就呆两天，别老跟他吵架。”

    何盼楠无语。虞珣亦无语。

    “让虞同学见笑了，俩孩子从小就这样，姐弟俩谁也不让谁。”

    “哈哈哈看得出来她们姐弟情深，打打闹闹还挺有趣的。”虞珣被迫营业笑着说道。

    “你们晚上想吃点什么呀？我现在去超市。”

    “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虞珣害怕极了刚才的尴尬，只想何mama快点出去买菜，自己也能歇会儿。

    晚饭时候，何庆龙才露面，在桌子旁边的塑料凳子上坐下，边抢先夹过盘子里唯二的鸡腿，边对着手机话筒发语音消息“我要吃饭，先不玩了”。

    何盼楠没拦住他抢鸡腿，整个人忿忿不平的。

    何mama看在眼里也不说话，把另一只鸡腿夹给了虞珣。

    “谢谢阿姨。”虞珣笑着接过来，打算等何mama不注意的时候再夹给何盼楠。

    “哟，这小jiejie是谁呀？”何庆龙这才注意到她姐旁边还坐着一位，高个子黑长直，挺漂亮的。

    “这是你姐的同学，叫虞珣，你也得喊jiejie。”何mama往何盼楠碗里也夹了不少菜。

    “虞珣姐你好啊，你可比我姐好看多了。能加你个微信吗？”何庆龙说着就打开了微信个人二维码。

    虞珣很尴尬，给了嫌麻烦，不给的话气氛都到那了。

    “我微信不常用，给你手机号吧，有事可以打电话联系。”

    “好嘞好嘞。”何庆龙看美女这么赏脸，兴奋地拿出手机等虞珣说话。

    虞珣给他留了不常用的小号，打算回家就把何庆龙的号码拉黑。

    “虞珣姐你有对象了吗？”何庆龙一副谄媚的样子。

    “何庆龙你有病吧？”何盼楠边从嘴里吐出一块鸡骨头，边顺嘴骂他。

    “戳到你哪根肺管子了？就你长成那样，上大学这么久都没找着对象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眼里只有那点破事吗？谁不知道你那好不容易找来的对象，看上的是新房子，又不是你这个人。”

    何mama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急忙拉架：“别吵了，好好吃饭。”

    何庆龙被人骂了怎么能忍，但碍于场面，只能阴阳怪气地说：“不就买房出了点钱吗？至于这么横吗？”

    “十万是一点钱？有本事你掏啊？没本事的人才会窃取别人出钱买的房子。”

    “谁知道你从哪弄来那么多钱啊，实话实说，何盼楠你是不是傍上大款了？”何庆龙揣测过很多种可能性，今天终于口不择言说了出来。

    “你姐是管同学借的，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吗？”何mama恨不得赶紧捂上何庆龙的嘴，生怕在虞珣面前抬不起头。

    何庆龙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喋喋不休地嘟囔着：“你听她胡说呢，什么同学能有这么多钱借给她……”

    “我，盼楠管我借的。”虞珣刚才想劝架都插不进去嘴，好不容易逮着说话的机会。

    “啊？”何庆龙尴尬了。

    何盼楠本来想改口说是找老师借的，没想到虞珣直接给揽过去了。

    “对，我往虞珣借的钱，把咱家的情况跟她说了说，她刚好有点闲钱就给我了，这次来就是看看咱们家的情况是不是真如我所说。”

    “我也是看盼楠太着急凑钱，都是朋友嘛，而且盼楠说好毕业之后先去我家公司打几年工还债，我这才放心借给她的。”

    虞珣编得有鼻子有眼的，何盼楠自己都快信了。

    何mama这才知道虞珣是何盼楠的债主，待她更客气了一些。

    “虞珣姐，我们每个月还得还房贷，你看还能再借给我姐点钱吗？到时候让她多给你家公司打几年工。”

    “行啊，就是不知道你姐愿不愿意？”虞珣低头吃饭。

    “何庆龙你死了这条心吧，就凭你敢把自己填成户主，这房子我再多出一点钱就是大傻子。”何盼楠被她弟这副无耻的样子恶心到了。

    何庆龙烦得摔了筷子起身回屋。何mama无奈地从地上捡起来，一想到买房这事，她也对何盼楠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甚至把劝何盼楠一起去和女方家里吃个饭的想法也咽回了肚子里，只是继续招呼她们吃饭。

    刚吃完晚饭，趁天还没有完全变黑，何盼楠跟何mama说了一句“出去下下食”，就拉着虞珣去家门口的河边遛弯了。

    河的两岸都有人家，点点灯火缀在深蓝色的河面上，再加上桥上也有路灯，所以夜晚的河边还能依稀看出河边草的青绿色。

    虞珣被何盼楠引着下到了水边草地上，边走边在反思以前哪里对不起她，万一发生冲突，立马先道歉再说。

    终于，何盼楠停住了，转过身说：“我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照片和视频可以删了吗？”

    “删，现在就删。”

    没心思琢磨虞珣怎么这么直接就答应了，何盼楠看着她拿起手机解锁，然后靠近屏幕看她一步步清理相册和回收站，这才放心。

    “删完了，可以了吗？”虞珣把手机拿给何盼楠看，让她随意检查。

    何盼楠想起之前偷删过虞珣的相册，就不好意思再拿过来看了，想着虞珣都这么放心地给她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我和你……嗯……那种关系就算正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是自由的了。”

    “嗯，是的。”

    何盼楠转过身去，把两手当做喇叭放在嘴边，朝河面高声喊着：“啊———”

    “你那么高兴啊？”虞珣被她感染得心情也放松很多，一天的疲惫和虚假营业都释怀了。

    何盼楠继续吼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看着河面上映出的斑驳灯光回答虞珣：“对啊，因为自由了嘛。”

    虞珣想了想她的处境，还是感觉很艰难：“房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就那样呗，不会再往里搭钱了，我以后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

    “哦对，还要照顾好我妈。”何盼楠轻快的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许多。

    “嗯……我能隐隐感觉出阿姨对你和你弟的态度区别，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虞珣从那次接听过何mama的电话就听出问题来了，她表面说是来考察情况的，其实更多还是好奇何盼楠的生活环境和处世态度。

    没什么特别想明确获知的答案，单纯是对这样一个机缘巧合下遇到的复杂而具体的人感兴趣。

    “可能有吧，习惯就好了，这种事越想越痛苦，总归是我妈，这世界上也就她对我最好了。”

    何盼楠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从初中我就知道了，班里有和我类似名字的同学叫若楠和迎楠，我们三个的名字容易搞混，所以没少被青春期的男生们开玩笑。现在想想，‘楠’还通‘难’，哪个家长会盼着孩子‘难’呢？哈哈哈哈。”

    “可能是今天晚上被何庆龙气到了吧，所以想倾诉的话特别多，但理智告诉我，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何盼楠低着头往坡稍高处走了走，然后平视虞珣的眼睛说。

    “我为什么不是？”虞珣这会儿很想听关于她的事。

    “因为你很难理解我的生活，我也不想听到你高情商的配合跟敷衍，会很累。”

    “那我不说话，只听你讲可以吗？”

    “那你转过身去，面朝着河。”何盼楠按着虞珣的肩膀，把她转了180度，然后顺势抱住了她的脖子。

    虞珣觉得，在这个姿势下，自己的处境并不是很安全，何盼楠站在稍高的坡上，在背后稍微一推，虞珣这个人可能就悄无声息地没了。

    虞珣的惴惴不安没有持续多久，就感觉到何盼楠把脸贴上了自己的后肩。

    由于河边有很多杂音，所以她也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何盼楠的啜泣声，但肩上确有温热的东西透过衣服落了下来。

    “你没事吧？”虞珣想转过身来安慰她，但何盼楠抱得更紧了。

    “好难啊，我也不想这么累的。我小时候是个话痨，见谁都能扯两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爱说话了。”

    虞珣心想，怪不得嘴那么贫，瞎话胡话一套一套的，以前都看不出来她这么会骗人。

    “可能是背负了太多的期望和责任吧，每天都感觉自己好像在背石上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可以自在地约着一起玩，也能有各自的特长和爱好，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但在我的人生里，前十多年都是学习和考试，最近一年是赚钱还债，还好现在债还清了，我也就自由了。”

    何盼楠抽泣了一下，又接着讲。

    “可是偶尔想起来以前的事总会觉得委屈，我知道这样不对，人应该往前看、往好处走，但还是想有个人能理解我，这样就不会特别委屈了。”

    虞珣正听得感动呢，忽然感觉何盼楠好像在她肩上转动了一下脸，心里警钟大响：“何盼楠！我只带了这一件外套，你不会把鼻涕也抹上去了吧？”

    何盼楠被她逗笑了，一个鼻涕泡冒出来，又赶紧吸了回去。

    虞珣弯腰想甩开她，却被何盼楠直接趴到背上，死死抱住脖子不下来。

    这么背着何盼楠也不是个事儿，虞珣费力地往岸上走去，心想等上了岸何盼楠就不好意思赖在她身上了。

    何盼楠确实主动从虞珣背上跳了下来，代价是临松手之前，狠狠地又往虞珣衣服上蹭了一些鼻涕眼泪混合物，擦干净才好回家。

    见虞珣也不生气，何盼楠又从身后搂住她的脖子，由于身高问题，她只能垫着脚跟在虞珣后边走，整个人半吊在虞珣身上。

    沿着河岸走了一路，两人的对话非常没有营养，只是什么“何盼楠你松手”“不松手”“你松手”“我不松手”……

    等她们到家，何mama已经睡了，特地在北方大炕上留出来两个人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又多出一个人的位置，原因是昨天夜里何盼楠习惯性地去抱了虞珣就再也没撒手。

    “楠楠睡觉还是那么不老实。”何mama吃早饭的时候开玩笑道。

    何盼楠等着虞珣给她说句好话，但虞珣昨晚没睡好心里不爽，正等着看她笑话，她只能独吞了这份委屈……泪目。

    快中午的时候，何盼楠带虞珣去逛了集市。虞珣看什么都新鲜，最后买了点大红枣和板栗，准备带回家孝敬爸妈。

    临返程，何mama又让她们带了饺子在路上吃，何庆龙出门专程送了送虞珣，直到她们走了，也没跟何盼楠说一句话。

    何盼楠在路上跟变了个人似的，还和以前一样沉默着，好像她们还是那么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