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色温柔

    九月的月色，残留着些许白天的暑热，晚风又送上阵阵清凉，便最是温柔。

    今晚的酒，沈留柳确实是有些喝多了。

    她居然会答应让江子由送她回家。

    老王做江子由的司机，已经超过十年了。从江子由学成归国没多久，他就开始给江子由开车。作为长明城的土著，又有替政要人员做司机的经验，老王对这个城市的每条街道都是熟门熟路，加上他开车稳，技术好，即便他已经年过五十，江子由还是习惯用着他。

    做江子由的司机这份工作要说轻松也轻松，要说艰难也是艰难。轻松在平常江子由喜欢自己开车，老王知道江子由的行程后，用不着全天候着，要说艰难，每次江子由喝多了要带女孩子回家，都是老王开车去接的人，无论多晚。

    车里充满了酒气，车后座有时陪着一个女孩，有时陪着两个女孩，坐在后面的人行为大胆，老王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甚至从不敢往后视镜里看后座的情况，因为有的时候光听声音，他的老脸就已经羞的受不了了。

    但是他从未见过如今这种情况。

    虽然车窗已经应女孩子的要求打开了，但是车厢内同样有酒气萦绕，可江子由和那个女孩子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各自端坐着。

    老王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江子由了，但凡能跟江子由一起上车回家的女孩子，在车内，江子由从来不会这么平静。

    车厢内实在太安静了，除了夜风吹进窗户的呜呜声，一点人声都没有，老王自是不必说，一如既往的安静开车，后座的两个人却仿佛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晚风捎着路边的人间烟火气息轻抚着江留柳的脸，让她甚觉惬意。

    上车没多久，沈留柳就想眯上眼打个盹，但是她的旁边坐着江子由，她实在不放心自己就这么睡过去，毕竟她已经有过一次喝醉酒之后跟他做荒唐事的经历了。

    所以哪怕车内气氛尴尬，她很想装睡避开，却也只能硬撑着眼皮。

    她本来以为江子由会像上次那样说些让她难以招架的话，也费心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不失分寸又有力地拒绝他，哪知道他们上车之后，他只让她把地址告诉司机，其它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就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目光时而望着窗外的夜空，时而拿余光瞥一眼她。

    喝了酒又不能闭眼休息，心思就容易想的比较多。

    她想到因为不想露馅跟他的关系所以答应让他送她回家之后，何琳对她的诸多嘱咐。什么路上要小心，要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一定要及时打电话给她。

    两人临上车前，何琳还不忘再三嘱咐江子由，一定要安安稳稳把沈留柳送到家。仿佛认定了他会对她做些什么一样。

    坐上车之后，何琳的这些话响在沈留柳的耳边，沈留柳不免又回想起她跟江子由的那一夜，虽然她对于那天晚上的记忆不多，但偶尔闪过的片段让她觉得自己一定程度上是享受的。

    沈留柳有些痛恨自己意志薄弱，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再次酒后乱性。

    说来也怪，她算是能喝酒的人了，而且酒品向来很好，为什么对着他总会想歪？

    她零星记得的画面，如今正频繁地在她脑中回放。男人优美的肌rou线条，有力的怀抱；温柔的亲吻。。。

    成年人有的时候被荷尔蒙支配，不考虑后果做出一些动物本能的事，尤其是在喝醉之后，实在是太常见了。

    至少，江子由确实在沈留柳的心里或者是身体上，留下了一些让她偶尔会怀念的东西。

    所以沈留柳一直悬着一颗心，她怕江子由说些让她无法招架的话，她也怕自己酒精上头，主动扑倒他。有着这样念头的她，从坐上车就开始浑身不自在。

    相比沈留柳不安的心情，江子由内心可是要从容多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不急这一时，他有耐心可以慢慢来。

    他能感受到沈留柳的不自在，于是他让老王把电台打开，车内气氛好歹没那么尴尬了。

    电台里正播着贝多芬的月光曲。

    柔和曼妙的音乐流淌在车厢内，不知不觉，沈留柳也放松了下来，再慢慢的，她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车厢内的气氛，也慢慢从尴尬变得平静。

    原来车内的气氛像是大太阳底下匆匆赶路的人，满身大汗却迎面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那般尴尬，如今柳暗花明，路的一旁就是一条小河，赶路人扑通跳入水中，人得到了清凉，也缓解了两个即将相遇的人的尴尬。

    沈留柳放松了身体，靠着座椅背，望着窗外热闹的人流，终于不再由本能欲望控制着她的头脑了。

    就这样一路安静地听着钢琴曲，没有言语，也没有了尴尬。

    一路无话来到了沈留柳住的小区。

    沈留柳住的万豪小区靠近上城区的市中心，房租不便宜，两室一厅的单身公寓一个月八千房租不含水电，约占沈留柳月薪的七分之一，小区周围生活设施非常便利，楼下有全国大型连锁超市，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走到健身房，而且小区离地铁站又近，最重要的是，小区的物业以及安保是出了名的负责。

    她吃过安保不力的亏。

    在之前租的小区，她在附近健身房健完身回家的路上，就被对她不怀好意的人尾随过，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跟着她走到了小区门口，她觉得来人比较可疑，停停走走，他都跟她同步，两人目光一对视，那个男人从猥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闪躲，根本不敢看她，她要求保安核对对方的住户信息，但是由于她自己也是租户，没有像住户一样受保安重视，加上保安的眼睛忙着看手机上的直播，懒得理会她，在她说要报警的威胁下，尾随她的人才心虚地离开。

    所以沈留柳才会不惜代价立刻搬家而且租住月租这么贵的地方。

    在外打拼，随着职位的晋升，沈留柳大大小小也搬过好几次家了，但是这个小区是目前她租的最久的地方，她不仅在这里享受到了令人安心的安保服务，也在这里交到了朋友，她的邻居网络工程师张飞扬，以及他的女友方轻舞。

    张飞扬和沈留柳一样都不是本地人，一个来自北方，一个来自南方，方轻舞是本地人，平常方轻舞住自己家，周末会来陪张飞扬，情侣俩男的豪爽憨厚，女的活泼娇憨，年龄虽然相差六岁，但是性格十分合拍，感情日益浓厚，最近两人已经开始准备见对方的父母了。

    沈留柳刚搬到张飞扬隔壁的没多久的一个周末，准备外出吃饭的她，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方轻舞，方轻舞见沈留柳脚上穿的一双球鞋很是好看，就非常熟络地跟沈留柳打招呼，问沈留柳要鞋子的链接。

    鞋的牌子是AW，这个牌子是比较有名的轻奢品牌，国内网上没有品牌授权的官网，但是有一些代购，沈留柳的鞋子是店里买的，没有链接，只好实话告诉方轻舞，哪知道方轻舞二话不说，拉过张飞扬，硬是要拉上沈留柳和他们一起吃饭，好吃完饭一起去逛AW专卖店。

    要在以前，沈留柳从一开始就不会搭话，但是跟何琳交往久了，性格多少也受了对方的影响，沈留柳也慢慢开始有了一些人情味。她对着方轻舞扬着热情的笑脸有些难以招架，一来二去，她跟方轻舞也算熟了。

    虽然张飞扬才是她邻居，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手机里只有方轻舞的联系方式，没多久前，她才和张飞扬当着方轻舞的面交换了联系方式，因为张飞扬体检的时候被查出来血脂偏高，身体亚健康，方轻舞希望沈留柳平日里去健身房的时候把张飞扬也一起带去，监督张飞扬健身，所以沈留柳才和张飞扬交换了联系方式，方便约着一起去健身。

    虽然沈留柳没有男朋友，但是方轻舞却十分放心她，因为她了解沈留柳的为人，自然知道沈留柳不会跟别人的男朋友牵扯不清。

    当外出约会回来的方轻舞和张飞扬看到小区门口沈留柳从蓝色劳斯莱斯古思特下来时，还是不免内心激荡了一番。

    原来沈留柳跟这么有钱的男人在交往？

    两人等到沈留柳跟车上的人挥手告别，转身朝他们走来的时候，立刻迫不及待走上前跟沈留柳会合。

    闻到沈留柳满身酒味，方轻舞惊叹道：“柳柳，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然而想到刚才的一幕，又十分兴奋地接着问道：“柳柳！你有男朋友了吗？刚才送你回来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开劳斯莱斯啊！是有钱人啊！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们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

    这一连串的问题，连张飞扬脸上都满是好奇的神色。

    沈留柳微微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解释：“没有，刚才那人是我老板，不是我男朋友。”

    “啊？”听到这个回答，方轻舞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你老板身材不错啊。柳柳你到底要不要交男朋友结婚啊，我让我爸妈在帮你留意合适的对象呢。”

    沈留柳扯开话题：“别说我了，你们结婚的日期订了吗？”

    方轻舞：“嗯，差不多订好了，明年五月办婚礼，就是我妈说领证的日子还得找人算算。”

    沈留柳：“那恭喜你们了。”

    方轻舞：“对了，柳柳，我诚意邀请你做我伴娘。我妈说伴娘团要成双，要我找六个伴娘，我已经预定一个伴娘名额给你了，你可不可以当我的伴娘呀？”

    “伴娘？”沈留柳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稍微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好吧。”

    “柳柳，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逛街？”

    “不了，我明天不想出门。”

    。。。。。。

    聊天的声音逐渐远去，慢慢眼前也没有了那一抹倩影，倚在车门旁的江子由终于收回了目光，利索地打开车门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