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了我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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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于睿一眼便瞧见了地上的药包,示意弟子将她放下。 “黄岑、甘草、芍药……”小手抓起药材闻了闻,于睿轻易便辨认出是何物。她欢呼一声,道:“是安胎药!” 那弟子茫然地问:“小师姐,你没认错吗,二师兄屋外怎会有安胎药?” “我怎么可能认错呢!我昨日才从书上看过这药方。”于睿又看了一眼,把药包递给那弟子:“是山上要有小宝宝了吗?” “怎会……”那弟子瞪大眼睛,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难道是王师姐……不对不对,她前日才把我揍了一顿,生龙活虎的,还是赵师妹……” 于睿看他一脸精彩神情,觉得这人怎么怪怪的,便没再理他,自己哒哒哒跑上前在门上扣了三下,推门便跑进去:“师兄!师兄!山上要有小宝宝啦!” 李忘生忙接住飞奔而来的小炮弹,顺势将师妹抱到腿上,问:“什么小宝宝?近日又有孩子被送上山来了?” “不是不是。”于睿摇头,道:“我捡到一副安胎药!是有小宝宝的人才会喝的药哦!” “安胎药?”李忘生想了想,近日山上并无异常,早课之时并未发现哪位弟子不对劲,“许是香客落下的。” “这样啊……”于睿失落地点点头,复又扒拉李忘生的手腕:“师兄今日如何?” 她年纪尚小,能背住药方已是聪慧过人。此时学着大人模样号脉,并不能诊出什么,只摸到那脉搏,一下一下数。 “一、二、三……” 李忘生便伸出一截手腕,任由师妹如何动作。那腕上青紫血脉明晰,隐隐透出几分不自然的白。 他温和地垂眸看向师妹,眉头却隐隐皱了起来。 香客也不应当走到此处。想起今日种种怪像,山上弟子瞧见的黑影、他屋内被翻动过的痕迹、乃至今日常忽而出现的物件…… “睿儿近日,可曾在山上见到过生人?” “没有呀。”于睿抬头看他,“睿儿没去前殿,连香客也没看着呢。” 李忘生便只揉了揉她的头,想着许是自己多虑…… “师兄不要再费神劳思了。”于睿严肃地教育他,“那四个坏人打你们两个,出去了大肆宣扬什么大破星野剑阵,等我长大了,我要去大漠,把他们打个……” 李忘生便轻笑一声:“武林切磋便是如此,是师兄技不如人。若是你大师兄还在,胜负还未可知。” “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呀?”于睿问。 “待他想家了。”李忘生道。 谢云流在檐下,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谢云流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见了那日山上的情形。梦中他回去更早,将师父与李忘生的话听了个全——师父要替他担罪,叫李忘生去寻他。 谢云流不知是否是自己近日思虑过多,梦境怪诞。可那梦日复一日地做,令他不自禁开始怀疑,究竟他记忆中是真的,还是梦境中是真的。疑窦令他夜不能寐,恨不能杀回纯阳问个明白。恰巧他方同李重茂爆发过争吵,李重茂日复一日要他为他夺回帝位,可他们在东瀛的处境分明越加尴尬—— 便在某一日又遭刺杀之时,谢云流杀尽那些人,身心俱疲,眼见附近有一渡船,便直接上去了。 那渡船便也回了中原。 偏偏在船上,谢云流又做了梦。梦中吕祖又捡了一女婴,取名于睿,便成了他四师妹。梦中李忘生……李忘生怀了身孕,是他谢云流的孩儿。他梦见李忘生大着肚子抱着他们的小师妹,风儿来将师妹接过,又俯下身听了听李忘生腹中胎动,被他未出世的弟弟踢了一脚。 他还梦见……李忘生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他双目无神,两行清泪落下,轻轻唤了一句师兄。 他听见李忘生哑着嗓音说,我没保住我们的孩子。 谢云流从梦中惊醒。 他一路疾上华山,却近乡情怯……他断不可能承认。他只觉得李忘生这虚伪小人定不会同他说实话,他要在暗处细细探查一番,查明当年真相。 华山之上没有一处是他不熟悉的。谢云流如入无人之境,轻易便寻到李忘生房间。李忘生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床头有一水盆,里头搁着湿透的毛巾。 李忘生是生了病?还是受了伤? 他又见风儿抱着一女童进来,那女童唤他“师兄”,李忘生唤她“睿儿”。 他当真有一个名为于睿的师妹?那他梦中所见…… 李忘生当真怀了他的孩儿?! 谢云流心下巨震,连忙离开那处,山上随意寻了一处山涧冷静。他细细想来,他当年同李忘生交欢,确实全都弄了进去,他甚至还时常用什么堵住,不让那物流出来。李忘生若是因此怀了孩儿,也未尝不可。照李忘生那闷葫芦性子,他不问,没准当真不同他说。 何况李忘生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一副体虚之相,周围弟子亦小心翼翼看护他…… 谢云流越想越觉得事情定是如此,事到临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件事。他被为人父的喜悦冲刷,又被…… 谢云流一拳打在山壁上,先下山买了副安胎药。 哼,他倒要先看看李忘生,当不当得他孩儿的母……父亲! 华山之上,没有谢云流不熟悉的地方。他若要藏身,没人能在纯阳宫内找到他。待李忘生出了门,他便翻入李忘生寝居,细细查探。李忘生屋内朴素得很,他轻易便翻完了。数目最多的便是各种道家典籍,整齐堆放在桌上,床头。可谢云流仔细一番找,便能找到些许诸如布老虎,拨浪鼓一类的孩童玩物——风儿早过了玩这些的年纪,李忘生莫不是为孩儿提前准备的? 算他识相。只这些玩物莫约七八成新,好似被人把玩过,又很快失去兴趣,落在李忘生床底下,柜子里,乃至床尾——李忘生怎么这般不上心!待他回去,便要给他的孩儿扎最好的崽崽! 谢云流连复位都懒,翻出来便随手一搁,又一把将李忘生枕头拿起。 他枕下静静躺着一身道袍,是最为简朴的样式,并不如何新,却很干净。谢云流想着李忘生倒还不负初心,欲将其拿起一瞧,便瞧见衣领下极不显眼的针脚。 谢云流一愣。 那是他的衣服。 李忘生莫不是……因怀了身孕,没有安全感,腹中孩儿需要他的气息安抚,他才只得将他的衣物垫在枕下? 谢云流将那身衣袍拿起来嗅了嗅,只嗅得到极淡的皂角香气,与李忘生的枕边香。大抵是同李忘生待久了,衣物上只剩下李忘生的气息。 谢云流忽而察觉到自己此举有些……他拿的本就是自己的衣服!哼。 他将屋内草草复原,又随意向外探去。 纯阳宫,当真如他去时一般。 他听见众人均唤李忘生二师兄,听得李忘生时常提起他,如何像重茂所说那般,处心积虑谋夺掌门之位,便要将他在纯阳的痕迹全数掩盖去。 李忘生与人说话,总是忽而来一句,若是大师兄…… 谢云流听多了,反而越发觉得……面红耳赤。你没事总提我做什么!这般想我,便是一刻也离不得我吗! 便在几日之后,谢云流只觉得李忘生这人真叫人不省心,只好在他夜里去他榻上看护他。 他理直气壮躺到了熟睡的李忘生身侧,丝毫不去想,为何不敢在他清醒之时见他。 谢云流岂有不敢之事! 许是对他的气息极为熟悉,李忘生并未醒来。在数年前,他每夜榻上都会忽而多一个人。他习以为常,便也无需防备。李忘生睡姿极为乖巧,笔直躺着,双手搭在腹上,便是连睡觉都周正雅观。谢云流理直气壮地抢了他一半被子,又将他抱在怀里,埋首到他颈间,狠狠吸了一口气。 忽而热了眼眶。 他回家了。 谢云流原本想天不亮便走的。可他没能醒过来。 李忘生醒得极早,方醒,便听见身侧清浅的呼吸。 他一下一下地数,想着数到多少下,他的梦便会醒呢。 这个梦真漫长啊。李忘生想。他不敢侧头,每次他梦到师兄,一看他,梦就醒了。 李忘生数到了极大的数字。他不得不起来了。再不起来,早课便要迟了。他叹了口气,侧头,便看见了师兄近在咫尺的睡颜。 目下青黑,师兄怎看起来这般累。他欲抬手抚上梦中师兄的眉眼,一动,便被他收紧手臂,又抱得紧了些。 李忘生的双眼缓缓睁大。 他不可置信的摸上谢云流,摸到他的手臂,他的腰,他的背,他的脸——温热的,触手可及的。 谢云流被他的动静弄醒了,不爽地看了他一眼,将他乱动的双手锁住往怀里一揣,无情镇压,继续睡。 半晌,自己也清醒过来。 他僵硬地看向李忘生。 李忘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早已发不出声,索性前倾吻上谢云流。 他的失而复得,他的—— 谢云流加深了这个吻。他尝到了微咸的液体,不知是李忘生的,还是他的。 门忽而哗啦一声被推开,李忘生只来得及与谢云流分开,唇上尚拉出长长银丝,“啪”地断掉。 他的小师妹哒哒哒跑进来,边跑边喊:“师兄——上早课啦——咦,你是谁?” 李忘生,床上向来不缺小羊。因着怕深夜小羊们有事,向来是不锁门的。 自然,昨夜谢云流也是这般进来的。 虽说闯进师长的房间当真没有规矩……谁又能和五岁的小姑娘讲规矩呢。 “所以你房里那些玩物……” “睿儿的。她被捡来时尚在襁褓之中,由忘生一手带大。” “你前些日子喝的药……” “明教四大法王战我纯阳星野剑阵,忘生不慎受了内伤,那些是伤药。” “岂有此理!山上唯有你和风儿可组阵,余下皆是纯阳普通弟子,博玉尚小……他们打小孩?!” “……未曾。唯有我与风儿应战。” “哼!陆危楼……!”谢云流一拍桌子站起来,好似就要提着剑出去寻仇,复又回头,问道:“你当真……没有怀胎?” “师兄。”李忘生叹了口气,“我是男子。男子如何怀胎?何况我与师兄上一次合道已是七年前……便是仙胎也没有怀这般久的。” 谢云流恨恨瞪着他,好似他打碎了自己的什么。他不爽地看着李忘生,干脆把人一压—— “那便再合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