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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晕目眩,连带耳朵也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忽然成了潭水的倒影,有人朝里头投了一颗石子,那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去,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模糊。她用力眨眼,晃了晃脑袋,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不是第一次了,微生皇宫里有过一次,皇甫废宫里也有过一次,自她穿越异世便奇迹般能够看见一个地方过去曾发生的事,每当她受到过度刺激时。她勉力抬起头来,眼前成了两刻钟前的宁王府。整座王府的府兵亲卫们都朝那人围拢去,长风卷起他烟灰色的衣袂,他掌心一翻,无数细小的冰碛激射而出,大片的人未及靠近便无声倒下。冰碛在刹那间凝固了他们的伤口,以至没有血流出,可他们的心脏却被贯穿致命。横尸遍地,他的衣袂却干净得不染纤尘,一步步杀人于无声、无色、无形。江凭阑咬着牙,攥紧拳头,缓缓站起来,再看。阿六和十七端着枪从后院冲出,朝他扣动扳机,一刹间他隔空运石堵住枪膛,“砰”一声大响,阿六、十七的手鲜血淋漓,瞪着眼大惊后退。她想,她读懂了他们眼底的惊愕。阿六摇着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如何让枪炸膛……你是……”他话未说完,江世迁忽然趋近,与此同时十七暴起,生生替阿六受了这毫不留余力的一掌,几乎一瞬便没了气息。从不流泪的江家男儿瞬间泪如泉涌,却似乎不是为十七的死,“为什么……为什么?世迁哥,你为什么要背叛小姐?”他满腹不解,哀恸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似道道惊雷盘旋在上空,听来撕心裂肺,对面人却答得毫不留情:“我遇见她,便是为了背叛她。”江凭阑霍然大退一步,似乎听懂了什么,又似乎愈加不解,忽见阿六狠狠一拳砸向江世迁,然拳头还不及到达便被擒住。江世迁的掌心抵住了那个拳头,随即微微屈起食指一弹,阿六立刻暴退十丈倒地,嘴角鲜血狂涌。急急赶到的商陆张开双臂挡在阿六身前,“千氏!你屡屡引动天神之力,违背先祖遗命,必有一日要受长生血咒反噬!我以商氏第二十七代嫡六女的名义阻止你,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便试试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江世迁一声不吭,似乎终归忌讳商氏,收了掌一刹消失不见。商陆急急俯下身去察看阿六伤势,阿六却强撑着爬起来一点,扯住了她的衣袖,“商姑娘,别管我……快……快去找小姐……”画面闪过一幕又一幕,江凭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双眼却亮得发红,像是随时都能喷出火来。她说过要带他们一起回家,她说过一个都不能少!那么恨,那么恨!“江世迁——!”她终不能再强自冷静忍耐,仰起头近乎癫狂地呐喊出声,“我恨你——!”这一声惊天呐喊震得漫天大雪都似停了一刹,下一瞬,她手中剑光一闪,一跃奔出近十丈,剑锋直指江世迁而去。商陆一直站在后边不远处,此刻眼见江凭阑状态不对匆匆跑来,担心她气急攻心想要阻拦,“凭阑,凭阑!”她不会拳脚功夫,却是极擅轻功之人,可即便如此也拦不住暴怒之下的江凭阑,连一角衣料布都没捞着,眼见着人就这样飞似的冲了出去。剑锋至,江世迁侧身闪避。江凭阑却似早便料到这个动作,一个倒仰手中已多了一把枪,继而毫不犹豫扣动扳机,一连串动作快得像一抹剪影。下一瞬,她的枪指着他的心口。那一剑,是个假动作。“砰”一声枪响,江世迁却比她手中的枪更快,在枪响前一刹侧滑了出去,一跃塔上檐角。一枪落空,江凭阑霍然回身再追。烟灰绯红两个身影快如闪电,商陆卯着劲一路跟着追出去,追到前院忽然停住了脚步。不对,不对,有哪里不对!以千氏身手,根本不必畏惧凭阑,一个闪身便能消失,何以会被追成这副模样?她大惊之下冲上前去,“凭阑,小心有诈!”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砰”一声大响,整座王府霎时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就在刚才,一路疾奔的江世迁忽然回身停步,追得一双眼血红的江凭阑在十丈外朝他开了一枪。同一时间,烟粉色身影一闪而至,随即一道淡蓝色轻纱随风拂过。那一枪,打中了一个女子。喻妃。商陆的脑袋轰一下烧着了,刹那间似乎明白了所有的阴谋——江世迁为何留了阿六一口气,为何砍下十七的手臂,为何当着凭阑的面将易容撕去……她忽然全都想通了。凭阑生性冷静,即便遭逢大变也不容易自乱阵脚,要让她失控,必须下狠招。所以他让她亲眼看见阿六的死亡,看见十七的断臂,看见他的脸。凭阑动怒失控,又确信刀剑伤不了他,那么她选择的武器必然是速度快至巅峰的枪。因为足够快,才有可能收势不住。他佯装停下,给她机会开枪,却在她动手的一刹闪身离开,让她的枪口对准了另一个人。这件事,江世迁一个人无法完成,他有一个帮手,就是那个烟粉色的人。这个人,将原本预备赶去城西何家别苑的凭阑诱回王府,以绝对的精准度配合江世迁完成了刚才那个动作。她今夜只做了两件事,却是整个阴谋最关键的两处。这个人,是南烛。商陆想通的一刹,江凭阑又怎会没有想通?她在对面女子踉跄倒地前飞快冲过去将人扶住,眼看着女子胸口涌出的涓涓鲜血,竟一时哑然。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瞬间便恢复了神志。是她错了,是她错了!阿六提醒过她,阿六拼着最后一口气提醒过她,可她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中了敌人的圈套!她拼命摇头,看着怀中女子迅速涣散的眼神一刹间泪如泉涌,“对不起,对不起!”江凭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句“对不起”有什么意义,可她除了“对不起”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亲手杀了喻妃,她亲手杀了皇甫弋南的母亲,她亲手杀了他一生里最重要的人!她拼命抹着眼泪,她见过太多枪伤,清楚这一枪有多致命,别说喻妃这样孱弱,便是好端端的健康人也不可能活得下来。江凭阑在煎熬自责,她怀里的人却很平静,那双明亮的凤眼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却仍旧微微含笑。这一生如白驹过隙般短暂,又如无穷无尽般漫长。名动甫京的喻家小女,沉鱼落雁,惊才绝艳,尚未出阁便惹得京城才子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