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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别提了

    晴转多云的天气在午后又转为小雨,天幕下的城市中心笼罩着灰霭色,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到落地窗玻璃上,水珠将窗外世界扭曲成一片模糊的灰影,同时映出顾偕英俊的脸。

常年绷紧的面部肌rou罕见地放松下来,眉梢眼尾略微上翘,连嘴角似乎都含着藏不住的笑。

走廊对面,白清明推开秘书桌上预约时间表,一抬头,叫住了正端着咖啡经过的黄秘书:

“偕神心情不错啊。”

黄秘书瞥了一眼办公室,只见洗白上岸的前黑手党大佬、叱咤风云的基金教父、蝉联十届“残酷冷漠、莫得感情”的关底大Boss此刻大马金刀地翘着二郎腿,望着窗外雨景,悠闲地晃悠着办公椅。

黄秘书心照不宣地挑起眉峰,侧过脸,掩着半边口小声说:“也许我可以提一下每周两天在家办公的事儿。”

白清明挤了挤眼,示意她大胆地去吧。不趁着顶头上司万年开花一次的好机会给自己鸡贼且合法地增加福利,简直对不起他们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叫随到的苦逼日常。

玻璃门自动拉开,黄秘书将咖啡轻轻放到办公桌上,顾偕转着椅子转过来。

“黄小姐,把寄存的那瓶……”顾偕端起咖啡杯动作忽然一顿。

“那瓶威士忌?”

“算了,你去忙吧。”

朱砂在这世上的兴趣爱好都是钱,除此之外,只有酒是她的消遣。顾偕曾经拍下过两瓶名贵的威士忌,打算在合适时机送给她。但这两瓶酒就像诅咒一样,每次一有送出去的念头,都会发生点什么意外让两人吵架。

顾偕摇了摇头,忽然又说道:“等等!看看我和朱砂最近一个月,不,最近三个月有没有共同十五天的空档期。如果没有,在一个月内安排一下。”

黄秘书一点头,转过往外走,同时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仿佛刚才没说出口的不是请求福利,而是主动请缨去最乱战场。她右手在胸口握成拳头,平复着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

——没关系!

——等顾先生见完简博士!

——我加油!我可以!

玻璃门一关,房间内只剩顾偕一个人。他仰头靠进座椅,双手交叠在胸口,似乎有一股暖暖痒痒的气流充盈着胸膛。

他方才从食堂追着朱砂出去,遠遠望见尹铎又上门踢馆,他沿着墙根儿走到附近时,只听见了朱砂说她甘愿作的忠犬。

这半个多月来的忿恨、嫉妒和担忧统统挤出来,只剩下无法定义的愉悦感,快要从心脏里满溢出来。

今晚不适合喝威士忌,应该叫米其林的大厨上门做一顿烛光晚餐,再小酌两杯红酒。

顾偕略微勾起嘴角,勾起手指敲了敲桌沿。

然后他就可以和朱砂为爱鼓掌了。

“顾先生,简博士到了。”

黄秘书的声音忽然从内线电话里传出来,顾偕睁眼,起身端坐好,那张苍白的脸刹那间恢复成冷峻森然的模样,但眉眼间依稀笼罩着愉悦神色。

办公室门再次打开,顾偕抬起头,视线触及来人时,瞳孔略微压紧了。

简行康,S大著名的科学怪人,所申请的专利共计五百七十三件,无一通过审核,却依然年年拿着全世界各地论坛、基金会孝敬给他老子的巨额“研究经费”。科学怪人本怪活成了一个笑话,但疯狂科学理论却让学术界没有一个人敢笑话他。

领先世界一步是天才,领先世界一百步是疯子。

百年之后他能不能成为超越时间的天才谁都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不论莫扎特还是特斯拉都会羡慕他有个好爹。

走进来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皮鞋擦得锃亮,一身裁剪合身深灰色西装,短发清清爽爽地贴着头皮。

没有握手,没有寒暄,简行康当即拉开椅子坐下,手肘搭在两侧椅子扶手上,衬衣之下的小臂肌rou线条筋瘦而流畅。

不论气质还是相貌,这个男人都像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与设想中那个踩着拖鞋,长发油腻的怪物截然相反。

顾偕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

“那两只奶牛是柏素素送的吧,”简行康单刀直入,“事先声明,我讨厌人情,答应来见面,其一因为你答应给我捐赠五百万,其二出于人道主义的援助,多莉这个项目我应该和你们谈谈。”

顾偕眼神暗了暗,没有回答。

“五百万加上高中同学的情分,只够我来这一次,我也只来这一次,下次不论你们往我实验室送牦牛、黄牛、水牛还是牛魔王,我都不会挪一下屁股,毕竟……”

说话间办公室走进来人,简行康翘着二郎腿半转过身回头瞥了一眼,旋即整个人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翘起的那根食指在空气中僵持。

只见他的耳根以rou眼可见的程度迅速发红!

“简博士您好,我是朱砂,深蓝的首席投资官。”

朱砂向简行康伸出右手,简行康愣怔半晌,连站起来的礼貌都忘记了,颤抖着手掌回握住朱砂。

顾偕双手交叉搁在桌面,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

朱砂生得美,顾偕深以为然。

捡到她的那个雨夜里,少女满脸泥水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就像两颗璀璨的明珠,一下就映进了顾偕眼底。等把她带到酒店洗干净,她裹着浴袍,半湿的发丝贴在侧脸,抬眼的一瞬间就像蒙尘的明珠恢复本来色彩。

朱砂于他,是掌中明珠,可亵玩。

于其它男人就是九天明月,只可遠观。

然而下一刻,顾偕的得意被朱砂轰得渣都不剩,咔嗒一声,圆珠笔懒腰捏断,手指骨节泛白,眼珠差点脱眶瞪出!

朱砂握着简行康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简行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下意识就要抽回去,然而朱砂却紧紧抓住他的手,一秒、两秒、三秒……久久没有放开。

两人一站一坐,相距很近,朱砂那双含着春情的双眼似笑非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求偶气息。

“我我我不知道朱小姐来过,我那个监控都是假……假的。”

“那我下次再去……”朱砂微笑着,撩起耳畔的碎发,目光中荡漾着温柔的水波,神情似乎非常遗憾,“哦对了简先生无意参与我的项目,可惜了。”

“不!不!多莉这个项目既然是你的重仓股,我会帮忙,坚决帮忙,毫无保留地帮忙,其实我也有个类似的工程,我那个手得放在脑子上……”简行康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不是,是我那个设备得戴在头顶,手还是放在胳膊上,你下次来我实验室,我带你玩。”

顾偕的办公室走现代极简装修风格,清一色的黑白灰搭配,奢侈品座椅、墙上挂着价格不菲但不说人话的现代艺术装饰画,处处散发着独属金融街的奢靡和金钱气息。

粉红色泡泡从简行康眼里、心里如潮水般涌出,毫无察觉地在着黑沉沉的低气压中穿梭乱飞。

他与朱砂坐在办公桌同侧,中间没有任何阻挡,转椅侧过大半,几乎面对面热情交谈。

办公桌后,顾偕沉着一张脸,眉峰眼角冰冷得尖锐。

深蓝大楼内的室温常年保持在23度,空气湿度控制在在40%-50%之间。神经敏感的白清明犹如鬼上身一般猝然打了个哆嗦,一个礼拜没做保养的手指上汗毛根根竖起,没来由地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白清明疑惑着拽紧了外套,下意识抬头一瞥,眼神还没收回来,刹那间他就如一个通上电的机器人,噌地站起身从秘书桌里向外探身,眼珠瞪出框,死死盯着望对面办公室里一看,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天要塌了!

亲娘咧!

天又要塌了!!!

向来风度翩翩,仪态优雅的白秘书扭捏着翘臀,踩着小碎步在走廊上飞起,一间玻璃房映出他僵硬的微笑,仔细看他的唇角都止不住哆嗦。

“快给我——”

茶水间门口,白清明连滚带爬地从黄秘书手里抢过托盘,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白清明高贵精致的人设在山雨欲来的狂风中轰然崩塌,他脚下陡然生风,顾不上心疼早上花了四百块打理的刘海此刻傻楞楞地支在头顶了,双臂稳稳端着两杯咖啡,冲向即将毁灭的Boss办公室。

“RIP2抑制剂则可以阻止雄性小鼠生殖系统的衰老,这个在学术界其实是一次意外发现,就跟法拉第发现电磁场一样,你们放在奶牛身上报告书我看了,如果这是多莉对外公布的实验记录……”

简行康向前倾身,眼睛几乎粘在朱砂身上,一只手抓住椅子边沿,似乎说完一句话都想把椅子往前挪挪,争取离朱砂靠得更近些。

白清明面带微笑地端着咖啡进门,变形的刘海已经稳稳地贴着额头,除了衣领里的汗珠,谁也看不出他刚才是如何夺命狂奔。

他眼梢一瞥,只见顾偕靠在座椅里,指缝间夹了根烟,烟头闪烁着一点红光。

落地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房间里亮着明灯,顾偕的瞳孔在光影中更加幽深。视线在对面火热交谈的两人中来回打量,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清明收回视线,径自插进简行康与朱砂之间,咯噔一声撂下冰美式隔在桌面上。

“那可能是多莉为了经费美化后的数据,如果这是非公开数据……”简行康仍然滔滔不绝,对白清明档住他的视线尤为不满,绕过白清明向旁侧倾身看朱砂,“我家老头子也做投资,机构的玩法我也心知肚明,当然没有说朱小姐不好的意思,行业就是如此吗。”

朱砂含笑斜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左脚的高跟鞋挂在脚尖,一下一下慢慢晃荡着。

——那是个充满性意味的暗示性动作。

白清明手中的咖啡杯正一点一点,极不引人察觉地往简行康身上倒。

朱砂的手指蓦然敲了一声座椅扶手,落在白清明耳中仿佛警示钟,他忐忑着又把杯子竖起,刚要推到简行康面前,下意识瞥了一眼顾偕。

Boss锁着锋利的眉头,阴沉地盯着他手中的咖啡杯。

那一瞬间无数画面从白清明眼前闪过,限量款超跑、热带沙滩的俊男、装载一百万虚拟货币的U盘……林林总总化作一股激昂的力量,使他一咬牙、一闭眼,手指啪嗒一声碰倒了咖啡杯——

“小心。”

朱砂修长的胳膊穿过白清明与办公桌简的缝隙,稳稳接住了咖啡杯。

“朱小姐你……你……”

简行康张了张嘴,似乎想趁机吹一波彩虹屁,但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

“小白,你出去吧。”

朱砂砰一声将咖啡杯落在托盘上,看都没看顾偕一眼,手肘倚着桌面,手心托着下巴,注视着简行康撩起头发。

她问道:“如果这是非公开数据,会怎么样?”

“十之一二是实验负责人确实领先时代,发现了髓鞘降解的执行机制,十之八九是实验数据出错,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实验负责人骗钱的。”

白清明转过身,绝望地闭上了眼。

办公室外,秘书桌前。

“黄小姐,你跟偕神提在家办公的事儿了吗?”

“还没,”黄秘书,“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白清明痛心疾首:“别提了,别提了,什么都别提了。”

第73章利益

“感谢简博士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我会好好考虑您的话。”

电梯门叮咚打开,朱砂礼貌地与简行康握手告别。

“你客气了,能给你当顾问是我的荣幸,那个,如果你还有需要我的话,随时打电话,想来我

实验室也随时都可以,随时、随时啊。”

简行康的右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摸摸鼻头又蹭蹭裤线,浑身局促紧张。

“好,保持联系。”

他依依不舍地迈进电梯,望着朱砂欲言又止。

朱砂提醒他:“电梯下行。”

“哦对对对,”简行康按下键,认真说,“那么,朱小姐再见。”

朱砂柔声道:“再见。”

电梯门缓缓关闭,简行康还在低声呢喃:“再见……”

红色下行尖头亮起,门框上数字逐渐起少,朱砂嘴角的笑肌也一寸寸落下绷紧,从温柔笑脸变

得冷漠严肃只用了一秒。

她冷冷望着电梯旁的垃圾桶,握成拳头的左手倏然张开,简行康的名片轻轻飘进去,与一堆杂

物垃圾静静躺在一起。

“朱小姐,”菜翔从走廊尽头匆匆走来,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看,停到朱砂身侧,低声说

道,“我中午在餐厅碰见我那个同学了,听说您把他放在唐肃手下了?”

唐肃是朱砂高价挖来的交易员,曾一度有过他会成为朱砂徒弟的传闻,但后来朱砂刻意缩小他

的账户面盘,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被故意打压了。没有资金和信息,他的业绩一落千丈,不到一

年从万人称赞的“下一个男朱砂”变成了坐冷板凳弃妇。

金融街向来不缺神话,造神如造星,红不难,能红多久才看本事。

没有拿得出手的业绩,没有主流媒体刊载他的市场预测,唐肃的最终下一场只有一个,两年合

约到期离开深蓝,下一家公司给他的年薪不足现在的十分之一。

“他是陆卿禾一手提拔上来的,却给我们吹了哨,人可以无情无耻,但不能忘恩负义,养一只

狗尚且知道要对主人摇摇尾巴,”朱砂冷漠的神情毫无波动,“这种人留在身边,下一次他会

拿我们去为别人吹哨。”

朱砂直勾勾盯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菜翔看出来她情绪不太对,没敢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目送她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门口,朱砂啪地点了根烟。

白清明在秘书桌后蹭一下站了起来:“朱小姐!”

朱砂置若罔闻,转身进门,只听白清明声音忐忑地说道:

“Boss吩咐,您也不能在办公室里抽烟了……”

朱砂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白清明哭丧着脸,指指头顶。天花板上顾偕特意为朱砂拆掉的烟雾探测器亮起了绝情的红灯。

“您最近抽烟抽得太凶了,为了您的健康考虑……”

朱砂抬头看着天花板,白清明瞪着眼睛,仔细盯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准备根据《白秘书守

则》见招拆招,◎1*9/8-0-2/0*1-4*7=0◎遇鬼哄鬼,可朱砂就这么认真看了半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片刻后,她才低下头,从眼角至唇角慢慢浮出微笑,把烟抵在办公室的玻璃门上,慢慢地碾灭

了烟,那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动作,白清明望着被她碾碎的烟蒂,只觉得后背一片发寒。

·

砰——

朱砂一脚踹开沉重的大铁门。

门一开,一股雨后潮湿的腥咸气息迎面而来。淅淅沥沥下了一中午的小雨已经停了,楼顶天台

的水泥地面积着一摊摊水洼。朱砂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往栏杆前走,地上水洼倒映出她的身

影和大面片正在放晴的天空。

摩天大楼的楼顶相当于私人停机坪,视野开阔,大半个城市中心的建筑群一览无余,更远处,

海港与灯塔正闪着微弱的红光。

朱砂掏出烟,天台的风大,她只能侧身背风点烟。

辛辣清凉滤过肺叶再从鼻腔涌出,让濒临到断裂的脑神经暂时麻木。

身为一个管理者,要扮演好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但朱砂知道,她已经在失控边缘了。

与顾偕冷战、再次接到法院传票、垃圾债券处理得不尽人意,每一桩烦心事都是一颗气球,她

的心是固定大小的木箱,箱子里的气球越塞越多,即将相互挤爆。

然而最让她生气的是,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被尹铎动摇了。

柏素素买买包包,逛逛画展,刷刷金卡,开开宴会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通宵达旦研究全球市场,在信息海洋寻找蛛丝马迹,抓住一点灵光求证分析,再将无数碎片拼

合。

——根据全国沃尔玛超市的停车位分析当月公司收益,从泰国公交车的营运路线预测未来三个

月全球糖价的升降,通过非洲东部工厂的亮灯时间推测出下一季度几家航运公司的变动……

她爱这份工作,愿意为此鞠躬尽瘁,她好她妈爱这份工作。如果让她和柏素素互换人生,整天

和一群理想主义者谈古代艺术和社会构想,还不如让她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翻滚的阴云逐渐消散,赤金阳光从云缝间直射而下笼罩着巨大的城市。站在七十八层的楼顶,

整个纽港市正在她脚下渐渐明亮。

朱砂呛了一口烟,灼烧般的痛疼贯穿喉咙,五脏六腑仿佛烈火焚烧。她大声咳嗽着,咳到胃部

紧缩抽痛,反胃干呕却又吐不出东西,只有生理性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咳……咳……”

柏素素于她,只是千万个豪门名媛中的一个,生来貌美富足,眼睛干净,心灵纯洁。一生做模

特、玩艺术、搞慈善,双脚沾不上一丁点灰。娶了她的人便自动继承了她的美誉、人脉和古老

的家族图腾。

人生而不平等。

她对这只白天鹅没有丝毫嫉妒。

顾偕需要一只白天鹅在他人生中光辉的那一面中大放异彩。

朱砂甘愿成为顾偕藏在黑暗那一面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一把刀。

然而,她高估自己了。

简行康的确说他看中的是这500万捐赠,但如果没有柏素素送的两只奶牛,她连姓简的一根毛

都见不到。

前一刻还避免情妇和爱妻见面,把情妇派到三百公里外,而后一刻就让爱妻去为情妇的项目去

奔波送人情?伟大英明的顾先生到底在想什么。

是顾偕的刀还是顾偕的狗,朱砂根本不在乎。

她的人生分为两段,遇见顾偕之前,和遇见顾偕之后。

如果她和顾偕之间没有复杂的包养关系,只是知遇之恩与提携之义,那么今天中午她能把尹铎

怼死,而不是掩饰般地丢下一句“我甘愿当他的忠犬,任凭他差遣”落荒而逃。

在相同情况下,老板兼导师突然让她去另一个城市说服没有投资意向的老前辈投资。即使是周

末,即使另一个城市正被台风侵扰,即使她处于剧烈痛经中,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拎起行李就

走。

而现在,病痛早已过去,她也拿到了投资。

到底在计较什么?

朱砂捂住胸前,气郁太久,雌激素异常地使双胸涌起胀痛感。

这时天穹上最后一抹阴云消散,阳光垂直落在她的侧脸上,眉骨、鼻梁和唇角在光影中构建成

锋利的弧度。

纽港市的中心城区车水马龙,远方海港与天幕连成一片。

她吐出最后一口烟,抵在水泥台上慢慢地、狠狠地捻灭了烟蒂。火星红光一闪后熄灭,烟灰纸

屑被压得粉身碎骨,风一吹,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论多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处理好垃圾债券。

——她难以接受的,不是顾先生唯恐这段地下情暴露,在她病痛时把她支走。

——而是顾偕破坏了游戏规则,为了爱妻的社交,牺牲她的利益。

茶水间的门一打开,鹿微微端着一块小蛋糕出来,恰好遇见了从天台下来的朱砂。

“朱小姐!”

朱砂回过头,如鬼般苍白的脸色活脱脱吓了鹿微微一跳。

“欸哟?您怎么了?和谁吵架了?”

“没什么,”朱砂摇摇头,“刚见完简行康。”

两人并肩往办公室走,天气虽然放晴,但日光亮度还没达到感光器以上,走廊上依然亮着照明

灯。光线从四面八方昭来,在地板上投射下两人杂乱的影子。

“嗨,那个科学怪人,消消气消消气!”鹿微微挖了一小勺奶酪,“正常人谁干得出穿盔甲跳

楼跑路这种事啊,他怎么了?总不能把多莉贬得一文不值吧。”

“差不多。”

“奇怪,多莉这个项目确实超前,但他不是疯狂科学家吗?向来喜欢神经病发明的神经病科学

家,突然站在凡人的立场上,总不会有什么阴谋吧。”鹿微微叼着勺子沉吟,“那个怪人是

Boss请来的吧?怎么请动的?”

“顾太太和简行康是高中同学。”

“嗯……夫人外交,”鹿微微感慨,“不过他老人家千辛万苦把疯子请过来,总不能是让疯子

告诉你不能做多莉吧。”

朱砂眼底暗了暗,脸上闪过一丝晦暗:“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鹿微微咽下一口蛋糕,正要说什么,此时两人正好转过拐角,鹿微微一口奶酪噎在喉咙里,整

个人登时一僵,全身汗毛倒数。

只见对面合规部门,顾偕赫然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森寒冷漠,眼神如锋利的刀,直直望着她

们。

鹿微微:“!!!”

朱砂:“……”

隔空对视半晌,顾偕转身走进律师办公室。

“完球了,我完球了。”鹿微微站在原地,嘴唇煞白发抖,“怎么办!老大?”

“没事,不用理他。”

鹿微微转过头,哭丧着脸正想从朱砂那里求一张保命符,却见朱砂压紧眉眼,目光虚无地落在

远方,似乎在斟酌什么为难决定。

她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合规部门是基金机构的保护栓,朱砂常年游走在法律的红线地带,合规部律师的本职是提醒她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她向来视合规若无物,警告也当成耳旁风。她去合规部只有一种情

况,就是又被尹铎盯上了。

透过律师办公室的落地窗,顾偕正与律师说着什么。

朱砂收回目光,转头对鹿微微说道:“你去查一下垃圾股衍生品在第三市场的暗仓是怎么回

事。”

晚上七点。

朱砂开着法拉利SF90Stradale驶入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她在公寓里有二十几个车位,

车库西侧角落里停着都是她的车。

——除了那一辆迈凯伦720SSp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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