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再会，再会

    他没有说话，还在消化眼前的状况，女孩却着急了：“你别哭啊！我真是不小心的，没想故意推你！”

    “啊……”诺亚点点头有些恍惚，女孩替他擦了擦身上的灰尘，直接拉起他的手：“走，我带你去吃点甜的，别哭了。”

    “兄长看见，指定要冤枉我欺负你了。”

    一边走还捏了捏他的手，诺亚想抽出来却被她紧紧攥住：“那么瘦，神庭一定没给你吃过什么好的，听说你们天天只喝点水吃干面包……”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诺亚有些厌烦，脸上却依旧挂着圣子标准微笑，她还嫌弃上了：“笑得好假，别笑了。”

    诺亚有些生气，不知回到幼年期是否心智倒退了，他也较起了真，当即板起脸来。不笑的时候诺亚脸庞精致，眼神空洞，更像个陶瓷做的娃娃一般。女孩面露难色，瘪了瘪嘴。

    “你还是笑吧，不笑怪瘆人的。”

    诺亚却开始和她反着来，就用那双无机质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他先扫射看过，精致的服饰，腰间象征皇权的小匕首。又仔仔细细看过女孩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她不安颤动的睫毛，佯装大胆的表情，以及瞳孔里颤动那一个小小的，面无表情的自己。

    “公主殿下？”明明是问句，他却异常肯定，看到女孩突然睁大地眼眸，他突然笑了，眼睛弯了起来。女孩被他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暗骂了一句“神经病”，而他真心觉得愉悦。

    “殿下想知晓未来吗？”他歪头，阳光洒落在他发间，真像一个落入凡尘的小天使似的，公主殿下有些好奇，又怕太幼稚，不好意思开口，半晌才扭扭捏捏发问：“神殿还会这个？”

    诺亚没有回答，女孩终是没忍住：“那你说说我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分到最大的封地？有位貌美的夫婿？还是继承一半国库财宝？”

    “当个勇者也不错，骑士队长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诶！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成为大魔导师啊！住进那个尖尖的学者塔里也很酷！”

    又自以为是地絮絮叨叨起来，诺亚心里厌烦却没有制止，在少女又一次望过来：“会是什么呢？一定不同寻常吧！”

    圆眼里闪着向往的光芒，他笑着开口：“确实不同寻常。”

    “您会被吊在绞刑架上，在欢呼声中绞死。”

    原本兴趣十足的少女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被吓到了般小脸煞白。诺亚心里乐开了花，还是假装担心地靠近她：“怎么了殿下？您看上去状态似乎不太好。”

    女孩下意识推了他一把，诺亚没站稳，狠狠摔到了地上，用以缓冲的手肘被擦破了皮，本身自己便是个极为不耐痛的人，这一摔直接让他疼得流出了泪水。

    他抬头，却看见女孩生气地看着着他：“什么鬼预言！皇兄说得对，神庭就是鬼话连篇！”

    临走时还瞪了他一眼，完全不管自己是神庭的未来圣子，又踢了他一脚：“这次就是故意推你的，骗子！”

    诺亚虽然流着泪，却完全没有哭泣的意味，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动作又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他叹了口气，当真是幼稚，还与小孩子置气，还是注定会死的人。诺亚自己爬起来，原本一尘不染的袍子又沾上些污垢，他无所谓地拍了拍，找到前世神庭使团的临时住处。

    公主记恨上了自己。诺亚发现只要自己在的场合，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做到了彻彻底底地无视。他倒是无所谓，一切都按照上辈子的发展按部就班进行着，仿佛他和那位绞刑公主的相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水花，甚至后期皇权与神权关系逐渐恶化，他都见不到那位公主的面。

    直到魔王开战前夕，他去边境加固结界，碰到了关在铁笼中的公主殿下。或许已经不能称她为殿下，少女衣衫褴褛的样子与流民无异，他看向笼中，而明显长大的少女也认出了他，漠不关心地转过头去。

    夜晚他终是没忍住，趁着守卫熟睡的时候悄悄溜去了牢笼前，踢了一脚铁栏，谁知少女也没睡着，看了过来，眼里漆黑一片，照不进光。

    “怎么？看笑话？”

    诺亚：“……不。”他只想知道为何这一世没有传来绞刑架的消息，少女却先发问了：“假笑圣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是神告诉你，我会这样的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次是谁？”

    “什么？”

    “同太子有关系的男人。”

    少女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有些想笑又带着痛苦，扭曲后显得十分阴沉：“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诺亚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弥漫开来，少女本就支离破碎的精神状态在这场交锋中败下阵来。

    “我的老师，卡斯罗。他替我求了情，只是流放，皇兄留了我一条命。”

    “神告诉你我会死于绞刑吗？”少女从袖口掏出一块铁片，是半把断掉的匕首，刀面上皇室纹路已斑驳不堪，“大皇子似乎想要在流放途中除掉我。你又想让我怎么死呢？”

    “诶，你知道吗，你的神错了，我亲爱的哥哥也错了，卡斯罗老师也错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都猜错了吗？”

    她突然靠近栏杆边缘，示意他靠近。诺亚刚凑过来，一道寒光闪过，那把匕首向他刺了过来，诺亚早有准备，虽躲避及时，还是不小心划伤了喉咙，鲜血顺着肌肤流下来。

    “什么嘛。”她有些失望地开口：“还以为圣子的血会是金色的呢，也就是普通人类而已。”

    她又坐了回去，把玩起那把匕首：“机会不等人啊。这次没能杀掉你，以后也难咯。”

    “如果我能活着到流放地的话，下次再会吧，圣子大人。”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向他挥挥手：“这次也是故意的，再会前不要轻易死了哦！”

    接下来又是如出一辙的复制，世界像按下了快进键，魔王进攻，神庭王族合作击退深渊魔族，只不过这次站在国王身边的变成了儒雅的精灵，而他再一次因为魔力耗尽走向死亡。

    在闭眼前，他回想起那个夜晚，还有少女单方面的约定。诺亚摸了摸早已痊愈的伤口，轻轻说了声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