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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

    “这摆擂台的槐家是我们镇上的大户,每年这时候都要比武招亲选一位夫婿。起初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挺乐呵的,虽是招婿但钱多啊,等第二年的时候我们开始回味了,第三年、第四年……”

    幼椿坐在戏台外的条凳上,用膝盖窝勾着木板,小屁股几乎是悬空的,晃悠着两条腿,膝上搭着手肘,托着腮,“米叔叔,你每年都讲这个累不累啊。”

    “就是。槐家本来就是走亲可不就每年这时候都要招夫婿吗!”另一边坐着赵寡妇磕着瓜子翻了个白眼。

    别人走亲是为了孩子,栖霞镇纯粹是民风开放,和离一事也特别轻巧,只需去桃花树下取下当年挂上的红绸当着镇上人的面拿着剪刀一分为二,就算和离了。

    米大夫想起邬羲和,便说道:“对了,羲和啊,你有没有兴趣……”

    “不好意思,我家的。”幼椿抬起手臂故意摇着十指紧扣的手掌,让米叔叔看看,怎么当着人明晃晃就开始撬墙角了!

    邬羲和噙着笑,还没维持几秒,幼椿就松开了手,往焘奡的方向跑去了。

    “嗐,我话都没说完呢,我说你有没有兴趣猎山猪,这乱跑的把好几处庄稼都搞坏了,等夏季过了就要秋收了。”

    “会的,米叔叔。”

    米大夫抚着胡须,看向两个叽叽喳喳聊天回来的姑娘,“那便好,看得出椿丫头是真喜欢你啊。”目光再次回到邬羲和身上,从小看到大的两个人喜结连理,眉开眼笑的。前两天张叔给幼椿姆婆戏票,老人家特地要了两张说给小家伙们去看,张叔想着给三张,老人家还不乐意觉得自己在会碍事。

    邬羲和不语只是含笑,眼里专注的盯着幼椿。

    戏开场了,可惜幼椿并没有坐回来,她被焘奡拉着去了第一排的座位,幼椿侧脸轮廓分明,与戏台上浓彩重墨相比寡淡许多,比起看戏,他显得过于专注的看幼椿了,哪怕是背对的着他的背影都有趣许多。

    幼椿听到一半悄悄离开位置去如厕,回来就被邬羲和堵在了月门旁,这里既能纵观全场看见台下的人,台上说话,又僻静的无人打扰。

    幼椿手势学着刚刚台上的角比划着,“你休做那薄情郎……”

    “不会的。”邬羲和握住了她抬起的手把兰花指裹在手心里,“倒是椿,怕是想要多一个夫君。”他还是在意早上姆婆对幼椿说的那些话。

    “不,我的三观从小教育我重婚是违法的。”

    虽然邬羲和并不能完全听懂幼椿这句话,但是他明白幼椿再和他说,自己不可能会多夫君的。

    焘奡想着幼椿还没有回来,想要寻着幼椿,一回头就看见他俩躲在月门说悄悄话,跑过去打算吓幼椿一跳,听见这些话焘奡脸色变了,“你们……”

    “诚如你所见。”邬羲和手掌还裹着幼椿的手,故意轻晃了一下。

    焘奡想起但是身边说着幼椿的亲事,当时听还觉得奇怪槐家的婚事与幼椿有何干系,如今一串联,她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她想差了。

    戏里结束了,戏外并没有。

    那边戏台子老板说着明日槐家成亲由槐家买单招呼着大家继续听戏凑热闹。

    “难怪,米叔他们说着你们好事将近,原来,我是那个被瞒着的人?”

    幼椿焦急的拉着焘奡,将心比心如果从小到大的三人组,两个人在一块了,她也会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羲和你先回去。”

    邬羲和瞥了一眼焘奡,听话的往回走,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之后,折了回来用树遮挡住。

    “不是的,焘奡你别多想……”

    “你要我怎么不多想啊!”焘奡嘴角微微上提,靠深呼吸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脑子飞快的转着,说辞专找会让幼椿内心愧疚的话,“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在一块了,就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我心里能好受吗!”

    “不是的……”幼椿慌张的拉着焘奡的手,“你听我说……”

    “还要说什么呢,我只是感觉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们在一块,我一直像个多余的存在。”

    “焘奡……”

    “我只问你一句,邬羲和,真就那么好吗?”焘奡表情凝重,眼睛死死盯着幼椿,就像草原里的孤狼狩猎时盯着猎物那般。

    幼椿被这一句问的措不及防,以为焘奡是担心她,幼椿浅笑,“我又不是因为他好,我才喜欢他,他就算不好我也喜欢啊。或许会因为他好的某方面注意到,但绝不是因此爱他的原因。影响到喜欢他的因素绝不是单单的他好或者不好。”

    焘奡咬着的牙都快碎了,倘若她对幼椿真的是好姐妹之情,她会由衷的替幼椿高兴,然而她对幼椿并不是这样的情感。可她面上依旧维持着与朋友之间仅是介意小秘密的样子,没有过多的情绪。

    邬羲和双眸明亮,意外的听到那些话,树叶尖尖上的水滴,滴下去的瞬间,心悸颤动他反应过来他对幼椿的不独是好感,是比喜欢更甚。

    雀跃的心情让他不想再伫立角落,忍不住迈出的步伐都带着跃起的感觉,“椿,该回家了。”

    幼椿还是在意焘奡的心情,“焘焘,就算我和他在一块了,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这不一样……”焘奡喃喃低语道,眼神逐渐无光,像落日余晖里最后一丝光坠入山后,消失殆尽。

    这怎么会一样呢?焘奡说不上来此时的心情,是麻木到没有知觉,酸甜苦辣搅合在一起,味觉失灵的不在乎食物本身的味道。她提着嘴角,纯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而挤出来的应付。

    可邬羲和明白焘奡想表达的意思,强硬的拉着幼椿,“姆婆还等着晚饭,再不去镇上的店要关了。”

    幼椿纠结了一番,也好,她回去组织组织说辞。

    “大人,我可是一而再再二三的和您强调,这是我的玩具啊……”

    邬羲和猛地睁眼盯着焘奡,发现她脸上妖族的暗纹都显现出来。

    然而幼椿毫无察觉,连那句话也不听闻,皱着眉头还在思索。

    “她不是玩具。”

    树叶簌簌作响,风把地上的灰尘都卷起了些,幼椿眯着眼惶恐被灰迷了眼,看着天空变得越发昏暗,“要下雨了啊。”

    台下的人刚才就散了,如今要下雨了愈发显得台下冷清,徒留他们三个人。

    “焘焘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边说边挽着焘奡往她家的方向走,焘奡拽下了幼椿的手,死死捏住了幼椿的手。

    戏台子距离焘奡的家并不远,一路上还有些热闹,槐家明日喜事,今日却已经开始摆着酒席请镇上的人去吃。

    焘奡看着一路被装点喜庆的红,满脑子都是幼椿要嫁给邬羲和。

    “大人抢我的玩具,只能害你渡劫了。”

    “随你。”

    这两句话的交流,幼椿依然毫无察觉。

    送焘奡到家门口,两个人就结伴而行。

    焘奡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回去的背影,夕阳将他俩人的背影相融,直至消失在地平线,“是不是我变成了邬羲和,你就会喜欢我?”

    可惜无人应答焘奡,她抬起头看着空中悬浮的木牌,赫然显示着镇上每个人的名字,焘奡手指翻动着木牌,木牌交叠发出清脆的声响。

    焘奡扯下了一块木牌,红绳啪的一下断了,女子的笑声在街巷里回荡着,“唢呐还是白事的时候好听。”

    *

    夏季知了声吵得幼椿翻了个身,邬羲和想要贴上来就被幼椿踹了。窗户纸捅破之后,某些人就没脸没皮再也不睡回小木床了。

    “姆婆已经知道了。”

    “那你也不要贴过来,太热了。”

    “椿得到了就开始嫌弃了。”

    幼椿满脸问号,今天不是才听过一场戏吗?怎么就开始活学活用成戏精了!

    “真的太热了。”

    邬羲和有些失落,“嗯……”

    夏日的夜里热气消散的差不多了,还没到最热的三伏天,她其实毯子拿掉还是有点凉飕飕的,她见邬羲和那么大个身体可怜巴巴缩在边缘就是为了不碰到她,还是心软了。

    “好像..有点凉…”

    就像狗狗动动了耳朵,邬羲和注意力全都在了幼椿身上。

    “咳咳,夜里凉谁知道我会不会乱踢毯子。”幼椿故意踢了脚毯子。

    邬羲和凑近了点见幼椿没反应,大着胆子摸到了她的手,又见她没继续拒绝自己,邬羲和凑了上来把手臂放到她腰肢上,手掌盖在她肚子上,“椿睡吧,我就是椿的毯子。”

    幼椿盖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听着虫鸣声,她转了个身体,与他面对面,吻了吻邬羲和闭着的眼,“不光是毯子。”

    邬羲和闻言张开了眼,眼皮上还留有温度,“那还是什么?”目光炯炯有神,像是黑暗里人族微弱视线里可见的萤火虫。

    月下的两个人其实视线能见度并不一样,就算借着月光,幼椿也只能看个轮廓大概。而邬羲和不同,清晰可见的看着幼椿所有细微表情。

    “是想永以为好的人。”

    耳边再也听不见房外的虫鸣,万籁寂静,徒留她的呼吸声,心跳声重叠。是白日里他为了调侃说的话,眼下却被她极为认真说出口。

    邬羲和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才说道:“那椿愿意和我结发为夫妻吗?”

    幼椿想再一次回避,栖霞镇没有生育能力为何能一直微妙的维持着社会运转体系,是因为每年都会有迷路的人,而这些迷路的人下不了山,栖霞山下山的路,常年被雾气笼罩。那些迷路的人久而久之就会和镇上的人成亲,与外面的世界不同这里的夫妻都是去桃花树下挂红缎,许下缔结的诺言,此时镇上的人手臂上的红绳就会缠绕在对方身上变成了一人一半。

    据她姆婆说,一般与外来的人成亲,会比自己在原来镇上成亲的人要活的久的多,是因为红绳将外来者的寿命均分。她不想要邬羲和因为她而减去原本的寿命。哪怕之后和离间断了红缎会归还,但她依然不想。

    “是我误会椿的意思了吗?”

    邬羲和声音低落了许多,幼椿靠近了邬羲和手伸到他腰上钻到了他怀里,“羲和,我们出去了以后我想带你见见我父母。”唯有春日祭那晚,下山的雾气会被月光驱逐。

    幼椿并不在乎便宜父母,但是她又实在想不到别的借口。

    邬羲和蹭了蹭她发丝,“好。”原来是因为父母,他松了口气,椿愿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