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赵文带着表妹，如今是侧妃的佳馨一同赴此次宫宴。按理说，佳馨身为侧妃着实没资格参加此次宴会，只不过她如今已经略有显怀，怎么样也不能把她独自扔在王府里。

    带着赵王妃和世子侧妃的马车停在宫门前，骑马的赵文离远便看到公主御用马车，想起今早和顾逝川发生的不快，和父亲打了声招呼便策马向前。

    赵文对德明的感情一直很复杂，相比与表妹，德明容貌倾城，姿态万千，可他不喜欢德明整天端着个公主架子，谁不是皇亲国戚，自己也不能落下脸天天围着她转，而且二人订婚多年，也就小时候打闹有过接触，后来德明更是碰都不让他碰，表妹不一样，从小到大都愿意黏着他，把他当成英雄崇拜，德明呢，冷冰冰的，连笑容都好像是设计好的，嘴角多扬一度都不行。

    可德明是公主，这些年他也没少吃未来驸马爷身份的甜头，这也是他为什么这边和表妹暗通曲款，那边应付着德明，若不是表妹有了身孕，赵文还真想再像之前那样，这边泡着温柔乡，那边享受荣华名。

    而且，赵文也没觉得德明会真的恨他，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感情，以前惹德明生气，只需他送点小玩意儿德明就好了，况且，德明还在他大婚时送了贺礼，皇帝的赏赐也一样不少，德明这次不理他也只是耍脾气而已。

    想起今早在宫门前同顾逝川发生的不愉快，赵文不禁嘴角咧的老高，顾逝川算什么东西？寒门出身，不过是捡了个漏临时顶上当了便宜驸马，夫妻又如何？驸马又如何？他赵文和德明可是实打实十几年感情，他就不信德明和他顾逝川成了几个月的夫妻就站在他那一头。

    赵文得意的拿着装着送给德明鱼竿的盒子，带着炫耀的心理冲到马车前。

    马车好像停了有一会儿了，车夫和侍卫都在四周警戒，赵文看见德明的侍女也在，有些奇怪的想:德明怎么不下车？然后又自作聪明的想道:肯定是不喜顾逝川，不想同他一起进宫，所以闹脾气呢。

    赵文下马，制止要通报的侍女，信步走到马车前，带着一丝窃喜，待会儿他对德明说说好话，再把礼物给她，她一定又会向从前那般。

    赵文想的美好，刚走近马车还未自我通报，就被马车里传出的娇嗔打断。

    “本宫让你揉腿，你揉哪里呢？~”

    “微臣手滑了，公主恕罪。”

    “嗯…~你别~哎呀…讨厌死了”

    “顾逝川你太过分了，你得让我咬一口~”

    这声音是德明？赵文不敢相信，此时马车里娇柔的嗓音是平时那个生气都不会变腔调的德明，而且她在宫门而不入就是因为在马车里和顾逝川私混？

    德明不知道赵文在外面听，她现在骑坐在顾逝川腿上，笑着扒顾逝川脖子要咬他的喉结，顾逝川假意躲避手扶揉着翘臀，马车里浓情蜜意，马车外气压低迷。

    最后侍女青秀有些看不下去赵文阴沉的脸，这赵世子也忒不懂规矩了，站那动都不动听墙角。青秀绕到后头，轻敲车壁禀告:“赵世子求见。”

    车内的德明本来马上就要咬到了，听见赵文在外面，一下就没了兴致，摊在顾逝川身上。

    顾逝川听见赵文在外头，眉毛微蹙，这个阴魂不散。

    德明从顾逝川身上下来，沉着脸整理宫装，再次抬头脸上的情绪一干二净，刚才打闹的天真烂漫无影无踪，又变成了德明公主。

    顾逝川先下车，德明后下。赵文看着德明矮着腰被顾逝川抱下车，全程没有一点抗拒接触。一股又酸又怒的情绪腾的一下灌满整个胸腔。

    “德明你终于愿意见我了，我以为你还在气，担心死了。”

    德明刚站稳就听见赵文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候，她还看见赵文说完这话挑衅的看了顾逝川一眼。

    有病。

    德明抿唇理了理袖口，抬头端庄的说道:“怎么不见赵王和赵王妃？”

    “父亲和母亲先进宫了，我是看你的车架在这里所以特意来找你一起的，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你每次都在宫外等我同你一起进宫。”

    赵文说完得意的扫了眼一旁的顾逝川。

    顾逝川一直不作声安静的站在旁边。

    “赵世子以后可以和佳馨侧妃一起入宫了，我也有驸马陪同。”德明冷淡回道。

    “德明你还在生气吗？你别生气了，你看我寻到一根上好的鱼竿给你，你别再生我气了，我本来想早些给你的，可是…”赵文带着告状的语气说道:“我想托顾大人给你，可是顾大人不同意，明明就是一根鱼竿而已，我同德明你这么多年情分，如今连根鱼竿也送不得吗？”

    德明有些陌生的看着面前的人，她以前只觉得赵文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如今没想到他竟然不要脸到如此，那边他刚过门的表妹正撩着车帘往这边瞅呢，他在这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猪话？

    德明微张嘴，终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只是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赵世子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说话办事还是注意些分寸。”

    说完带着顾逝川转身离开，徒留赵文呆在原地。

    赵文有些惊异的看着扭头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德明，手筋爆起攥紧手中马鞭，特别是临走顾逝川瞧他的眼神，真想一鞭子抽过去。

    “表哥…”

    赵文回神，佳馨挺着肚子站在他身边。

    “你怎么没和父亲母亲一起进去？”

    “佳馨想同表哥一起见一见公主殿下，可是妾身身子重，还没见到公主就走了。”

    “啊…没事，你别被风吹着了，宫宴快开始了，同我一起进去吧。”

    佳馨娇弱的随赵文一起走进宫门，这个地方，是有些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终点，却有些人一开始就生于这里。

    其实刚才赵文同德明顾逝川三人那一幕佳馨都看在眼里，她有些恨，她恨德明即便嫁不成世子，也有状元郎这样的青年才俊作陪，她恨德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她拼尽手段才能得到的东西，她恨她是公主，永远不会为侧室，而她，辛苦怀胎才只能当个侧妃，她恨即便赵文不爱德明，但是因为她的身份赵文也依然忘不了她，她恨德明一开始就生在这终点。

    不过…佳馨摸着肚子，现在也不算太糟，姨母许诺如果她这胎顺利得子，她就是赵王世子的世子妃，那她也就成功来到这终点了，过程辛苦点又何妨，最后她们不都一样。

    青瓦红砖的两侧宫墙，长远望不到尽头，前方有内侍提着八角琉璃灯，灯光溢彩，照的前路通明。

    德明以前也会这样同赵文并肩在宫道上行走吗？他侧头看向一旁的德明，德明面目冷清。

    刚才面对赵文德明也是这幅模样，想起刚才赵文说的话，顾逝川心里难免有些落寞，德明都没有等过他一起进宫，而且德明在最后想说什么，顾逝川只看见她双唇张合最后还是把那句话咽了回去，他很想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为什么不能说，是因为他在场吗？

    “公主…”顾逝川嗓音生涩的开口，德明目视前方但是眨眼代表她在听。

    “公主以前总等赵世子一起入宫吗？”

    “他来的迟，等他的时间可以睡觉。”

    “而且，”德明转头看向顾逝川:“我和他从来不一起走，他不是我的驸马。”

    他不是我的驸马，顾逝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有一种击中心脏的感觉。

    “公主从未等过我…”顾逝川低头有些委屈的说，赵文那句‘等他入宫’对他还是有影响。

    德明小手牵起他手说道:“你同我并肩同行，我不需要等你，反倒是逝川步子大，你有时候要注意等等我才对。”然后又靠近压低声线道:“同他一起进宫也只是偶尔为之，如今有了你，便不会再有他什么事，你看现在同我一起入宫的是谁？”说完还摇了摇顾逝川的手。

    聪明如他，自然是听得懂德明的言外之意，心情好多了，但是还有个疙瘩。

    “公主刚才，想对赵世子说什么？”

    德明驻足，让内侍在一旁等候，拉着顾逝川袖子贴近小声说:“这句话你可不能告诉嬷嬷，不然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我本来想和他说，‘鱼竿留着插你坟头上吧’！”

    旁人看着公主与驸马耳鬓厮磨，不由羡慕，只有顾逝川知道刚才听到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话，不过他并未觉得惊讶，好像德明本该如此，就该如此跳脱不顾世俗。

    宫路灯火通明，暖黄的光映在德明脸上，透进顾逝川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