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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的晃了晃,今信扶稳他,问他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需要他可以代劳。“我睡了多久?”周澜边系军装的领扣边问。“整整一天,你粒米未进,要当心身体!”“这么久?”周澜终于显露出一点吃惊的样子,他手上顿了一下,思考了一瞬,手上的动作更快了。“这是什么?”他随口问了一句那吊水瓶子。“葡萄糖,你昏迷的时候补充体能。”周澜三下五除二的摘下瓶子,拔掉吊水的塑料管,一口咬掉橡胶塞子,对着玻璃瓶口,仰头将药水一饮而尽。随后他一抹嘴:“今信先生,我先失陪了,我去找杜云峰。”今信雅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周团长,恕我直言,你可能不记得了,杜云峰他……”“我知道”周澜面无表情的打断他,“他死了”“那你还……?”周澜礼帽而坚定的拨开他的手腕:“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找他回来。”“悬崖下不去,我已经派了人马绕山去寻找,昨夜大雪,可能要花点时间。”周澜已经走到门口:“谢谢,但是我还要去找。”说罢,便出了门。其实他不只一天一夜没吃喝,之前他在战场上,就很疲惫了,回来又赶上保安团内讧,好几天连轴转,不然也不会急火攻心,一天一夜昏死过去。今信已经派人去寻找了,他信,他马上集合保安团的人马,而且全员出动。日本人去找,那是找叛乱的罪魁祸首,他去找,那是去找亲人,找兄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场大雪之后,万物归寂。天地一片白茫茫,他裹在厚呢料大衣里,跨坐在枣红色的雪里站身上,队伍蜿蜒,这是他所有的身家。他心里很平静,没有对生死的期待与畏惧,没有对未来的打算,仿佛他的生命也于昨日终止,以后的种种,他已经没所谓。他只想着,把他找回来,再看看他,和他说几句话,然后一把火烧成灰,装到瓶子里,一辈子带着他。保安团的队伍比日本人晚出发,但是急行军,那大山蜿蜒起伏,陡峭巍峨,非要绕很远的路程,马匹才能过去,等保安团急三火四地赶到的时候,日军也才刚刚赶到。周澜抬头仰望,那一面陡峭的悬崖高耸,昨天,就在那山顶之上,他人生最大的一场生死离别落幕。可是,人马涌进来,找了许久,什么也没找到。“继续找,扩大范围,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他下了令。本来,悬崖上掉下个人,rou身凡胎的,千尺而下,不摔个稀巴烂也差不多。周澜来的路上,就想到,他见到的杜云峰可能是“拼凑”而成的了。然而一场大雪掩盖了所有痕迹,本来可能触目惊心的尸骨,现在毫无痕迹。挖地三尺不至于,挖雪三尺倒是很确切。工兵挥着铁锹清理,积雪下面是坚硬的石头,或者整个寒冬的积冰,在一片乒乒乓乓的声响中,不断呈现出一些痕迹。斑驳的血迹。撕烂的碎布。……周澜手握一片深色的碎布,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山间阴风怒号,碎布随风狂摆动,那布片的边缘并不规则,昭示着衣服的主人曾经经历怎样的爪撕牙啃……一层新雪之下,是上一场冰冻的积雪,随着新雪被掀掉,地上纷乱的动物爪印纷乱的呈现在眼前。周澜认得,那是狼的印记。在好几年前,也是在一个冬天,他寻找杜云峰,那时候,树林里,到处是狼群的爪印。那时候,杜云峰能跑能跳,能逃过一劫。心脏中弹的他,跌下万丈悬崖,倒成了寒冬猛兽果腹的口粮。“报告!”远处的士兵喊声传来,“这里有碎的人骨头!”第43章空心饶是周澜已经有了心里准备,那也是准备面对死亡,而不是暴尸荒野,更不是尸骨无存。山间的风冷冽,吹透了厚厚的大衣,仿佛直接钻进了骨头。那山间又角度多变,风向也跟着变化莫测,忽而迎面吹来,忽而卷地斜飙,那些刚刚清理成堆的积雪没多大功夫又随风到处飞洒,根本不屑于人力的改造,肆意飘荡。风中夹着雪,冷里带着刀,周澜此刻的平静很大程度上有赖于这酷寒,他的表情被冻住,连思维都是,他一步步走向那群士兵,而冻得透明的灵魂庶自飞升而起,冷冷的旁观自己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人群,步伐缓慢,口鼻间呼出的白气模糊了他的面容,眼角眉梢都挂了霜。那一群发现残肢的士兵,自动分开一条路,容他们的团长步履平静的走进来。保安团里赏罚分明,分明得冰火两重天,于是他们猜想,脾气近乎于冷血动物的团长,对于造反的头目如此执着,肯定是恨之入骨,八成此刻揣着一颗挫骨扬灰的心。这世间千万人,都道他冷酷无情,暴虐无度。有几个工兵很有眼色,正打算用扫把清理现场,那是野兽饕餮过的残羹冷炙,触目惊心。而周澜一把按住了扫把,阻止了对方的动作,他面无表情的蹲下来,查看眼前的一切。寒冬腊月,最冷最难熬的季节,豺狼虎豹为了生存连石土都啃,凡是能吞下肚的都是食物,更别说骨rou,那一片血迹模糊的乱石地上,人的大腿骨啃得只剩星星点点的碎rou,牙印密布,分崩离析的肋骨和脊椎骨散落四处,昭示着昨晚是个成群野兽哄抢疯狂撕咬的黑夜,锋利的石子上到处是拖拽过的痕迹,毛发与碎rou剐蹭于其上,与石子冻成一体。这个骇人的场面不仅血腥,还让人止不住的联想到野兽吞噬撕裂的场景,恐怖得令人作呕。士兵们自觉不自觉的不肯直视这一切,唯独他们的团长,在这种场景下,目不转睛。“这不是他。”周澜说道。他在来时的路上草草的了解情况,昨天他晕过去之后的一些事情,有下属已经向他做了汇报,他也知道后来有人反抗,落下了悬崖。这不是他,这是别人的尸身——这个判断,期望多余客观认识。“团长,杜副……叛逆杜云峰掉下悬崖肯定是活不成了。”五营营长马雨霖弯腰,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尽管天很冷,但是一阵阵的血腥气和人内脏的腥腐气冲击着他的鼻子,他不知道周团长是怎么泰然自若的面对着这一大片的森森白骨和分崩离析的“人”的。“肯定……没命了吗?”周澜看也不看他,毫无情绪的问。马雨霖是周澜做了保安团的副团长后在奉天招募的士兵里提□□的,可谓是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周澜对这些素质好有能力的人,一直“公事公办”,干得好,一定大力的捧,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