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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弄出来已是不成了。显见是有人在寻归明的晦气,却不知他何故惹祸。幸而人在五城兵马司,总不至遇险。遂于半夜亲往狱中去见。狱卒见了贤王的令牌,吓得脸都白了。冯紫英笑道:“不妨事,不过是有些话问问那个和尚。你只做不知便好。”狱卒使劲儿点头,前头带路。冯紫英领着两个人跟了他来到归明牢房前,命狱卒开锁进去。归明于牢房内打坐,闻声念了一声佛。冯紫英道:“大师父好心境。”归明道:“当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无我者,我既都无。其如幻耳。”幸而赵承自觉此僧不寻常,将他一人关着。冯紫英乃打发狱卒走了,命跟着的人守在外头,问道:“可知道是何人么?”归明道:“贫僧一世杀人无数,猜不出是何人。”冯紫英道:“婴孩呢?”“十几个。”“可有不曾斩草除根的?”“大略都除根了。”归明思忖了会子道,“不曾净根的,唯有义忠亲王家逃走了一个小女孩,这会子大约也十五六岁了。”冯紫英心中一沉:“若是他们就不好办了。他们颇有些本事,若盯上了你只怕不肯轻易放手。”归明阖目念了一声佛。冯紫英道:“旁的人家你可还记得?”“记得。”归明乃将他杀死的婴孩一一说了。冯紫英皆记下来,几乎全是先头义忠亲王的手下,遂道:“我去查查这些人家。此处倒比天齐寺安全,你暂待会子。”归明念佛。冯紫英撤身出来,叮嘱狱卒此事不得告诉旁人,便走了。到了次日,事情愈发闹大了。京城四处皆有血书血印的黄纸乱贴,要命的是连诸位王爷的府邸馆驿门口亦有。这些日子各位王爷只差没在朝会上打起架来,如今愈发了不得,都拿着这个去轰司徒磐,闹得他头疼欲裂,命冯紫英快些查明谁在后头捣鬼儿。冯紫英忙的脚不沾地。只是这般无头无脑的,哪里说查就能查出来?他灵光一闪,想起这等鬼神之事想必贾琮那哪吒能知道些,横竖无望作有望,竟跑去梨香院问计。贾琮正领着韩全玩儿呢,见冯紫英进来乐呵呵道:“冯大哥好闲。”乃指着他向韩全道,“全儿,这是冯大哥,他家里有个厨子煮面手艺极好,改明儿咱们去他们家吃面去。”韩全喊了一声“韩大哥”,又撅嘴道:“我不爱吃面。”贾琮道:“你就爱吃点心!越来越胖。”说着捏了人家孩子腮帮子一把。冯紫英瞧了瞧韩全道:“这是你家大太太养的那个孩子?”贾琮道:“嗯。早先认生,还挺乖的。如今愈发皮了。”乃一把搂紧那孩子,韩全咯咯直笑。贾琮摸着他的小脑袋叹道,“我们家太太命不好,嫁给了我爹。我爹是个老风流,从没把她放在眼里,更别说给她留个子嗣了,倒是活得连二太太都不如。有了这孩子也算后半辈子有了靠。这会子瞧着挺机灵的,愿意念书,来日得个功名应该没什么问题。”冯紫英道:“也是他们娘儿俩的缘分。”遂给了韩全一个小荷包,寻了把椅子坐下,起.点过来上茶。贾琮问道:“外头那乱糟糟的冤魂是怎么回事啊?整个京城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打鸣公鸡似的,个个盼着瞧热闹。”冯紫英一听就是知道他以为不是鬼神所为,苦笑道:“那和尚如今是我的人。”贾琮撇了撇嘴:“那……从前造过什么孽么?”“多了去了。”冯紫英道,“他也是奉命行事。”贾琮道:“做事忒不干净,他这个显见是让人家仇家寻到了。要么使个金蝉脱壳,只说被冤鬼报应,七窍流血死了得了,换个道号换个庙去当道士去。”冯紫英道:“只是没查出后头是谁在捣鬼儿。我疑心会不会是义忠亲王余部。”贾琮道:“不会。义忠亲王的人有些本事,能直接下手杀他报仇,何必搅和得满城风雨。有这精神头儿,不如去闹诸王帮他们主子平反。”冯紫英思忖道:“平反这回是必然要平的……余下那些人家多半也是义忠亲王从前的下属。”贾琮道:“既这么着,会不会是自己报仇的?义忠亲王死了那么多年,他下头的人固然有聚在一处的,多数当已树倒猢狲散才是。这等零散人家想报仇,也寻不着人帮忙,偏又没本事杀那个和尚,才弄了这么一出吓唬人。”冯紫英道:“这才是我想不明白的。且不论他是怎么查到那和尚头上去的,横竖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般闹腾,难道指望闹得官府出手替他报仇?可此事本来便是太上皇做的。”贾琮道:“会不会是单纯善良不通人情的主儿?跟我宝玉哥哥似的,以为天下人皆惧鬼神,吓唬那和尚。”冯紫英摇头:“不会。但凡知道那和尚所为,便不会指望他吓着。”“那……”他想了会子,“盼着贤王帮他清算太上皇之罪?”冯紫英眼前一亮,击掌道:“保不齐是。借王爷的东风平他家的冤。”贾琮耸肩道:“那就改行当道士糊弄过去吧。改行前先把事情闹大些,比如五城兵马司找不到证据差点要放他走,忽然七窍流血而亡。老百姓爱信这个。”冯紫英笑道:“实在无法,这也是个法子。”便起身告辞了。他走了半日韩全仍然张望他的去向,忽然小声问道:“三哥哥,太上皇做过什么坏事么?”贾琮道:“多了去了。当皇帝的还想不干坏事?他们九个兄弟抢一个皇位,个个都恨不得将另外八个悉数杀死,顺带将跟着他们的人家也一并全部杀死。”韩全犹豫了会子道:“……干嘛非得杀死不可?一个为君,其余八个为王,皆享尊荣,不好么?”贾琮道:“世代先帝都是这么想的,一厢情愿罢了。为君便是为主,为王便是为奴。都是一个爹的儿子,搏上去了是主子,没博上去是奴才,主子可随意定奴才生死荣辱,且奴才都有机会当主子,谁肯为奴呢?纵然有些王爷自称不想夺位、只想做佐君贤王,那皇帝也未必肯信。”低头一看韩全面色茫然,显见没听懂,笑道,“你还小,这会子说了你也不明白。横竖皇帝家的孩子都很可怜就对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