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速之客
总有一些人,会迷恋上强大的力量,无论它带来的是无尽混乱,造成一切秩序的崩坏。他们的行为带来生命的毁灭,无数生灵灭绝或是失去家园,众生的仇恨加诸其身并不能让他们有所悔改,反而会让他们引以为乐,引发更大的灾难。 即使如此,在这个本质上就属于混乱疯狂的世界里,残酷的粗鄙之间依旧能看见苍白的希望,以及属于人性的微弱闪光。 这就是人类的有趣之处。 一时兴起救下的那个哑巴女孩,跌跌撞撞地跟在祂的身后。多日未曾进食的她又一次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在女孩前方缓慢行走的祂,隐藏在纯白无孔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坚持不住了?要死了吗?那就没有好玩的玩具了呢。 反正这个人偶的能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耗尽...那就再找一个吧? 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满脸倔强地再次从泥坑里面爬了起来。她身上粗麻长裙沾满了尘土和泥泞,手臂上被森林内的荆棘刮出数道伤口。 女孩光着脚,重重地喘着气,扶着身边的树,一步一步地朝着祂走过来。 “我应了妳的乞求,救下了被卖做奴隶的妳,履行了约定,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刚降临到这个世界,就听见这个时间点的世界,比第五纪更加混乱的各种声音,这让祂既是兴奋,又反感噪音在祂脑海里不断的徘徊,有那么一瞬间纠结要不要干脆抹去这个世界——啊,不对,这个世界似乎有那条特别的羽蛇的气息呢!虽然还很弱小,但是的确是他没错。 顺应祂的想法,祂慢悠悠地朝着南方走去。祂所经过的村庄或城镇,那里的人们和动物莫名地陷入各种疯狂,各种不道德的事情频繁发生,直到最后化作一个个死地。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嘛...这个6号傀儡可是一个瑕疵品,不具备收敛气息的功能哦。 祂毫无负担地哼着让人听了感到颤栗的小调,背后跟着一只自发跟上来,而且没陷入异常的狞猫。刚断奶没多久的小狞猫在它的母亲发疯咬死其他兄弟姐妹们后,躲到祂的身后,扒拉着祂拖地的长袍。母狞猫低吼了几声,转身一头撞在路边巨石上,死去。 正当祂好奇地将嗷嗷叫的狞猫从祂的袍子上拎下来时,祂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召唤和乞求。这可真稀奇,祂在这个时间点可是没有任何人知晓呢!怎么会有人call祂呢?难道是因为祂的出现,让祂的存在一部分事迹投射到这个时间点的世界? 然后,祂见到了这位哑女。她当时站在奴隶贩子的拍卖台上,神情枯槁,无神的眼睛望着台下看着她的父母。她那穿着比往常整洁的父亲,别过了眼睛,心虚地看着下方地面,不敢看她;而她的母亲冷笑着看着她,她的手里牵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母子三人穿着干净崭新,带着一些花边的新衣裳。 ‘我愿意出卖我的灵魂和纯洁身躯,向最强大的恶魔之王献祭,请您倾听我的声音,...’ 那时候,哑女的心灵之音还是那么纯洁甜美。祂一时好奇,想要亲耳听听那美妙的嗓音,于是便降临了那个繁华小城——哪知道对方是个哑巴。 好失望啊。心灵的声音和实际发出的声音可是不一样的啊。 祂的影子洞穿了拍卖场上,除了哑女之外所有人的头颅,贪婪的影子顺便吸食殆尽这些低劣的人类灵魂和鲜血。祂百无聊赖地随手释放了一丝引发堕落的气息,转身离开。 哪知道冥冥之中祂完成了契约,这个哑女赖上祂了。 要不要干掉她呢?她又不会唱歌,又不会玩游戏,要来做什么啊? “在你们的眼中,我应该是让妳的家乡灭亡的元凶吧?妳就不怕我吗?” 祂饶有兴致地问道。 女孩浅绿色的眼睛很明亮,有点像祂曾经有过的一个橄榄石吊坠的颜色。 女孩啊啊啊了几声,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呵...有点像极地那几只智商不高的毛绒动物,是祂不喜欢的类型呢。 女孩脚下的影子微微浮动,一些虚幻的影子像是活了一样,从二维形态化作了三维的柔软物体,缠绕在女孩纤细的脖颈。 “面对宰了妳全家的凶手,作为人类的妳,反应好像过于平淡了。” 祂自言自语道,狭长如蛇类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突然,祂像是明白了些什么,露出有些不协调的僵硬笑容,拍了拍双手。 “难道是潜伏在仇家身边,伺机复仇的复仇少女?”祂咂了咂嘴,一脸兴致盎然“很有意思,我还没经历过呢...妳要跟我玩游戏吗?我想,这会是一个很棒的游戏,是吗?” 女孩剧烈的摇着头,不断比划着,晶莹的眼泪滴答滴答的顺着她脸庞的弧度,落在地上。 “先说好啦!妳如果输了的话,要变成手办哦!” 祂又打量了她一会,面上表情逐渐变得不那么热衷,兴趣缺缺地挥了挥手道: “唔...不行,妳太平了,皮肤粗糙,脸上有雀斑,头发黄的跟干枯稻草一样,变成手办的话感觉像是盗版的。” “还不如一只猫呢。” 祂从身上扒拉下那只一只在努力往上爬的小拧猫,扔在地上。小拧猫落在地上,很自然地露出肚皮,发出一声缠绵的长叫声。 “你要跟我玩游戏?” 祂看了看躺在地上,歪着头看着祂的拧猫,学着它歪着头。也许是用力过猛了,祂的头歪的太过了,直接水平歪了一百八十度,使得头顶朝下,下巴朝上的姿势。 女孩被吓得跌坐在地,发黄的牙齿在打缠着在干裂的嘴唇上咬出血迹。 小拧猫喵嗷了一声,转头看向女孩,眼睛发亮,跃跃欲试。 祂突然想到个有意思的游戏,人兽搏斗,一只刚断奶没多久、饥肠辘辘的拧猫崽子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女孩,一人一兽,菜鸡互啄,当个乐子也不错。如果两败俱伤的话,那就两个跟屁虫都解决啦! 祂还是想快点见见这个年代的羽蛇老师呢!不知道在这时候杀了他,会不会让他讨厌未来的自己?真令人好奇。 改变未来啊,可真是有趣呢! “你们两个打一架吧!赢的人跟上,我可不喜欢输哦。” 喵嗷—— 这只小拧猫挥舞着尖锐的爪子,凶狠地朝着女孩的脖颈咬去。女孩橄榄石般的眼睛先是划过一丝慌乱,但随后浮出了疯狂,她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顾着被咬中的脖颈,伸出瘦弱的手臂,双手掐住拧猫的脖子。 啧,女人打架的即视感。 没意思。 祂趁着这两开始互相咬着的时候,施施然地悄然无声离开了原地。祂可是从来没有打算带上两个毛绒动物的打算。 一人一兽撕打的两败俱伤,小拧猫仗着天生优势,爬上树,虎视眈眈地瞪着女孩,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而在树下的女孩不甘示弱地瞪着它。 “呼呼——愚蠢的人类,妳别想跟我抢粑粑!那是我先找到哒!” 小拧猫奶声奶气地说道。一只拧猫会说话,这在这个神奇的世界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这类生物很多都是具有超凡能力的生物,或是已灭绝的神话生物。 “畜生...就是畜生!吾神的伟大...你不可能...明白。” 女孩磕磕绊绊,竭力发出嘶哑地声音,她的声音就像是长长的指甲在黑板上来回刮擦产生的尖锐噪声。她其实不是哑巴,只是天生的声音过于可怕,惹来全家人厌恶,长久之下,她也不再愿意开口说话。若不是碰到这只拧猫,她可能还是维持着哑女的形象。 “噫,小婊砸,难道妳麻麻没有告诉妳,强大的男人不是妳的交配对象就是妳的粑粑吗?” 小拧猫眼中浮出人性化的鄙视。 “妳不会有个废柴粑粑吧?粑粑废柴,麻麻就会跑掉...诶?难怪妳会没人要...没有麻麻的孩子就是根草哦!” “噫,没有粑粑麻麻的可怜虫。” 女孩的伤疤被小拧猫刻意揭开,这让她更加愤怒,厌恶这只令人作呕的猫科动物。她撑着打着颤抖的双腿站起,抓起地上的石头朝着正在舔爪子的小拧猫砸去,却从它的耳朵擦过去。 “畜生!我...杀了你...” “嗷!妳弄脏了我的毛毛!果然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妳看,我粑粑都不要妳啦!” 小拧猫裂开嘴,无声嘲笑着女孩。机智的它,在祂身上的长袍一早就留下了它的气息,它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方便了它的追踪。 至于这只两脚兽,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不,它记得这附近有一只即将从冬眠中醒来的大棕熊。饥肠辘辘的大棕熊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会怎么样呢? 嗯嗯,维亚切斯拉夫啊,你真是个聪明的宝宝!粑粑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拧猫维亚切斯拉夫又舔了舔另一只爪子,浅绿的眼珠看着失魂落魄跌坐在树丛里的女孩,在心里发出嗤笑。 下一秒,它跳下树,如箭一般,三两下地窜进了树林里,追寻着它留下的气味而去。 女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维亚切斯拉夫已经在傍晚的暗色下消失了踪影。 。。。 对于维亚切斯拉夫能追上来,祂并不感到吃惊。祂并没有使用特殊的能力来掩盖祂的踪迹,这让这只特别的拧猫追上,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喵~ 维亚切斯拉夫在祂的腿边打滚,蹭掉了尾巴的一撮毛。一双毛茸茸的前爪抱住祂的小腿,湿漉漉地眼睛讨好地看着祂。 ...祂还是不喜欢这种会掉毛的动物。 这个时代的南北大陆还是连接在一起的,中间并没有狂暴海。这是拜朗帝国的死神暂时没有和七神交手的时间点,苍白灾难发生的前夕。这是由于拜朗帝国的冥皇萨林格尔·艾格斯用永暗之河强行容纳红祭司途径唯一性而疯狂,与原初魔女联手抗衡六大正神教会发动的一场席卷南北大陆的浩劫。 嗯,届时整个南北大陆将充满着混乱无序、死亡血腥的味道,而祂在这之后使用的躯壳,也在这场灾难发生不久后,开始在仍然存活的法布提体内孕育。作为祂排除来自欲望母树的污染和分担多余特性的容器。 “这么一想,原主也不过是个工具人呢。” 祂蹲在一块岩壁向外凸起的石块上,往下望去。 下方是一道狭长的峡谷,峡谷之内萦绕着恶浊五色瘴气,将峡谷内生长着的高大的灌木遮盖的若隐若现。偶有飞鸟从上空飞过,一旦沾染上一丝瘴气,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那样直直坠入峡谷内。 维亚切斯拉夫喵嗷一声,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祂的长袍下摆,朝着悬崖下探头。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大彩蛋。” 祂提着维亚切斯拉夫的后颈,将它从祂的袍子上抓起来,扔到一边。 “下面是个羽蛇窝呢!大大小小的羽蛇都在这里...它们在玩多人游戏呢!” 祂用右手支撑着下巴,闭上眼,表情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有毒的瘴气,裂开嘴笑了。 “哇,大丰收,玩游戏怎么能不叫上我呢?阿兹克...老师。” “哎?阿兹克老师这时候还不认识我呢!那些小羽蛇和大羽蛇是他的兄弟姐妹和子子孙孙吗?” 祂睁开眼,非人的金色眼瞳里倒映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 “哦?阿兹克老师竟然有这么多幼崽啊。” 祂对于隐藏在瘴气之下面的石质建筑群看的一清二楚,包括在灌木林里面穿行,借着圆木搬运着巨大石块的棕褐色皮肤的奴隶们。 那条穿着绣金线的深黑长袍,头戴着黄金铸成的华美鸟形冠冕的羽蛇,正呆在最高的石砖堆砌的建筑里面,端坐在灰白色的骨质宝座上。他目光淡漠地注视着匍匐在地上,朝他跪拜的奴隶们。 这些奴隶身上用植物熬制的颜料绘制上代表献祭的符文,几个身穿鲜艳服饰,带着五颜六色羽毛编制的头冠的祭司们,手里拿着玉石磨制的乐器,叮叮咚咚地敲打着,嘴里用都坦语唱着难听的歌谣。这些沦为活人祭品的奴隶们大多来自和拜朗帝国作对的势力或是部落,在他们战败之后,被拜朗人俘虏,作为奴隶使用。 拜朗帝国是奴隶制国家,对他们来说,活人祭祀是非常重要的仪式,人血是死神和祂的使者们最喜欢的贡品。为了向他们信奉的死神和统治者,伟大的冥皇、永眠者萨林格尔·艾格斯献祭,乞求来年粮食作物的丰收,拜朗人每年都要杀死大量的奴隶,用鲜血去供养在每一座神殿内。 这座隐藏在峡谷的神殿,是属于死神之子,拜朗帝国死亡执政官阿兹克·艾格斯的行宫之一。这些祭司们正在为取悦阿兹克而准备屠杀这些奴隶。 “哦,这让我想起拜血教那些只知道屠杀放血跳大神的傻子。” 祂对这些血淋淋的仪式并没有多大的喜爱,但也不讨厌。当然祂本体的那些同类们,有些家伙倒是很喜欢这种枯燥乏味的仪式。 嗯,祂不介意给这场活人祭祀增添一些趣味性,让这场祭祀增添几分明艳的色彩。 “阿兹克老师也要一起玩哦。” 祂的影子像是活了一般,自行脱离了祂身下的地面,直直地站了起来,崩裂成无数的粉尘,落入峡谷下方的瘴气里,融入那些瘴气。 祂一把拎起一脸茫然的维亚切斯拉夫,跳下了峡谷。 祂想跟这个时代的阿兹克玩个小游戏,作为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