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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澄接下来抢夺郎主之位的动作不起疑。此外,也是要防着苏长龄有异心,给他点不切实的消息让他瞎猜去。坦白说,在此之前,桓子澄的确动过异主之念,比如那几个年纪很小的皇子,就很适合扶上来当傀儡。不过,那几个小皇子的母族都太强势,而母族极弱的五个成年皇子中,却也只有太子一人最为可信。前世时,到底他也是与桓家一同倒霉的。也正是因此之故,桓子澄故布疑阵的最终目的,也还是为了护好这位太子殿下。所谓谋算,有时候就是要连自己人也瞒住,才能起效。桓子澄面色淡然地搁下茶盏,探手自袖中取出一物,凝目细看。在他的掌心中,躺着一枚精致的印章,是以青田石刻就的,那印石的正面是一只状若腾飞的火凤,虽只寥寥数笔,却似欲振翅长啸、凌风而去。哑奴一眼看过,面上立刻闪过讶色,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郎君怎么还留着此物?”“有备无患。”桓子澄简短地说道,将印石搁在了一旁,复又自袖中取出一页纸来,淡声吩咐道:“去把印盒拿来。”哑奴闻言,直是满面惊疑,不过,这神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刹,很快地,他便应了个是,去到了屏风的后头,没过多久,他便将一个形制极为不起眼的石盒捧了过来,并掀开了盒盖。盒盖启处,是一汪如碧海般澄澈的蓝绿色。“郎君,印泥拿来了。”哑奴说道,动作小心地将这盒怪异的印泥放在了大案上。看着盒中的那一汪碧蓝,桓子澄的面上,终是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碧海苍梧’,终究重现于世了。”他淡然而语,声调中却很有些感慨。语罢,他便转眼望着一旁的窗扇,视线却似是透过了这一纸薄窗,看向了极远的地方。“碧海苍梧”,是专门用来印制子午石的一种特殊印泥,因其色如绿树之苍、沧海之绿而得名。纵观三国,此印泥唯有大陈皇宫才有。这一世,这种奇异的印泥,却出现在了桓子澄的手中。“真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才终是制出此泥。”桓子澄的语意似有些怅然,转眸看向了摊放在案上的那一页纸。那是他方才从袖中才拿出来的,在那页纸上,画着一个少女的画像。那少女生得很是秀丽,细腻精致的五官、纤细小巧的身材、乌黑如墨的发丝,画中少女凭栏而立,望着远处的一树桃花,神情中似带惘然,仿佛怀着无限心事。“像么?”端详着纸中画像,桓子澄问一旁的哑奴道。哑奴踏前两步,盯着画像瞧了一会,垂首低声道:“很像。”“我也觉得很像。”桓子澄淡声说道,拿起印石,印上碧海苍梧,随后便在画像的一角细细地钤上了火凤印,复又侧转印石,将边款的“子午”二字,也印在了画像侧畔。钤印已毕,桓子澄搁下印石,双手捧起画像,审视地看了两眼,冰冷的语声方才响起,道:“就差落款了。”语罢,看了看一旁的哑奴。哑奴无声地退去了屏风后,很快便又捧来了笔墨。那笔墨皆非凡品,那管毛笔形制古朴,笔杆上还留有不曾洗净的锈迹,一望而知是有年头的旧物;而那方砚台则更是陈旧,作不规则的六角型,砚池最上方挖出一块寸许长的月形凹陷,里头盛着一截残墨。此时光影微暗,那墨锭上泛出幽沉的色泽,隐隐似有光晕滑动。“这些旧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桓子澄喃喃语道,语声仍旧带着些感慨。语罢,他便将笔墨置于案上,也不须旁人帮忙,便自顾自地磨起墨来。哑奴在一旁沉默地低着头,并不说话。不疾不缓地研了会墨,桓子澄忽地抬起眼眸,看向了哑奴,问:“哑叔是不是认为,此法太过狠毒?”“并非如此。”哑奴立刻否认,然他的神情却仍旧显得有些落寞:“郎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桓氏。我只是觉得,那些施以此计之人,才是真的狠毒……”“而她……”桓子澄接过了他的话,目注着画中的的少女,语声中没有丝毫起伏:“……而她却是可怜又可悲,不经意间便成了无辜的牺牲品。哑叔便是这样想的,是也不是?”他侧眸看向哑奴,那双如冰雪般冷澈的眸子,仿若两道冰凌打在人的身上。第682章忆青衿哑奴仍旧低着头,良久后,微叹了口气:“夫人……很是欢喜。”“我也很是欢喜。”桓子澄接口道,放下墨锭、捉住笔杆,于笔尖上略舔了些墨,便向画上落了款。哑奴不曾抬头,不过他却知道,桓子澄落下的款是谁的名字。他的神情变得忧虑了起来。这个名字,曾经是整个大陈最温雅、最秀丽、最高贵的女子的名字,而其后,这名字又成了全大陈最该死、最该杀、最该消失的指代。此刻,当这个名字重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湘裙飘拂、风仪卓然的身影。那身影立于漫天如火的枫林中,青裙染上朱红,仿佛那鲜烈的枫叶化作血渍,泼满她的全身。哑奴的神情,渐渐地变得怅然起来。他抬头看向了正在画上落款的桓子澄,忽然便觉得,他从小看到大的郎君,已经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而这样的变化,却又是他此前最殷切的期盼。这位桓氏大郎君身上的清高、冷淡与洁净,早在数月之前,便已经再也寻不见了。纵然从外表看来,他仍旧如往常一般清冷出尘,可哑奴却知道,他的主人已经变了,变得冷酷残忍,变得心狠手辣。这正是他心目中桓氏郎主该有的样子。可是,眼看着曾经青葱洁净的少年,化作了如今的模样,他却又觉出满心的萧索与……苦涩。他慢慢地转动眼珠,望向了窗扇。细雪疾飞,在风里变幻出各种姿态,于窗扇外兀自洒落。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许多事都已经回不去的。他的主人已然踏上了那条不归路,而他这个仆役所能做的,便是尽一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