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之谣
温存之时，窗外雷声骤起，雨点倾斜着“噼啪”打下。 少年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却敏锐察觉到了旅行者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不少，小声问了回去。 “你害怕吗？” 他想借此抱一抱对方。 “我说你，怎么总是这样……” 口中含着的乳尖移开来，少年便得寸进尺地靠过去，对这声指责毫不在意。 “你明明也很喜欢。” “……” 那时在现场闻见的油液气味绝不是幻觉一类。 直到那群村民借口讨伐“非人之物”，踏鞴砂深处的核心已经泄露得差不多，更无法制止。 未经处理的那些污水，在隐秘的角落里缓缓流向外界。 那一夜，少年在现场呆坐，亲眼见着脚底下原本碧蓝的海水一点点染上奇异的紫色，往外扩散。 不仅是各类机器被突如其来的超载反应炸得一干二净，原本深藏于地下的特殊工程也暴露在了大众视线之中。 至此，无人再注意那一小条偷偷跑走的水流…… 少年默默想着，忽地也觉得不该关注这事太多，一转之前忍不住就说错话的性子，讨好地凑过去。 “你说过的……你会在这里。” 咬得发肿的乳尖再度含入口中时湿湿软软，带来的是不一样触感，使人偶索要之物变得愈发多起来。 “这句话还算数吗？” “当然。” 旅行者看样子今晚对他格外不满意，敷衍地回应一声后就要侧身，躲开亲吻。 “既然你不想做，那就不做。” “明天早上，你还会在这里吗？” 人偶摸摸自己那不曾软下的rou物，只觉得耳朵热得发烫，又一次靠过去，蹭着细腻光滑的腿rou，无师自通地抽动几下，“……对不起，现在做还可以吗？” “我之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疑问落下后，暴雨真正来临了。 这次不再有刺痛的热浪席卷而来，只剩下与那一夜一样潮湿的空气，刺得人偶的手指生疼。 “你生气了吗？” “我可以不再想那些事情……” 他自认是那位神明手中的“失败品”，说出的话总需要给自己找补，然而这一次人偶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身旁的人类会突然不理自己。 那并着的双腿微微张开，容纳住了少年小心送入的性器，甚至清楚该如何在合适的力道下将其夹住，像是和好的前兆。 “我在想……你接下来也要一个人旅行吗？” 而且，对方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忧他的安危。 和旅行者待在一起后，人偶一下子就变得容易流泪。 今夜雨水带来的湿冷气息似乎透过了窗户钻进，促使着他咬紧牙关，憋出来声“当然”。 “又哭了？但以你的外表来看，明明不是这样的性格。” “没人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性格。” 旅行者笑一声，摸着黑拍拍他的腰，像是把之前的质问都给报复了过来，“又在嘴硬，是吧？” “……没有。” 借着对方无止尽的纵容，少年靠在了开始打哈欠的旅行者身上，小心翼翼尝试着送进那处湿热地方，竟也品尝到了另类的愉悦感。 他捂住自己稍不注意就要溢出哼声的嘴，满足地闭起眼。 …… 这一幕结束得匆忙。 散兵面上神色平淡如水，好像那里面的人偶不是他。 “总会有单纯天真的时期……没有这些，又怎么能够通过对比，现出日后真正追求之物的价值？” “还是说，旅行者你已有了追随‘他’的意愿。” 被莫名其妙提到的旅行者正抬头望天，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前，察觉到身边特殊的力量波动后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同样没什么反应。 “我毫不关心这件事。只是想来问问你，为什么……” 七神中的雷神神之心在他手上。 而且，看样子已经发挥出了不小作用。 他朝这边走近几步，又突然消失，出现在旅行者身后，学着回忆里人偶撒娇的模样将人揽住。 “你会在这里，是吗？” 这样的接触，过分近了。 “我想我不记得你。” 散兵也不如那个人偶讨喜得多。 少年笑笑，抬手主动封住了旅行者还要说什么的嘴。 “你的话太多了。” 仅从他自始至终无波无澜的表现来看，似乎真的拥有了悲悯世人的“神性”。 所谓回忆，更像是亲身体验。 眼前再度陷入黑暗，下一幕来得突然。 在之前的回忆里，旅行者仿佛真真正正触碰到了那个脆弱易碎的敏感少年，许许多问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为什么不去寻找自己的创造者？ 为什么要留在那里不走？ 为什么要被烧死的时候也不愿意挣扎？ 到头来，旅行者忽然想起一件事。 如今的散兵，正是经历过那些事情后的他。 …… 这是少年单方面做下的性行为。 他趁着旅行者昏昏欲睡时自私地探进了那处柔软湿润的rouxue，呼吸都不由自主放得极低，只听得见一点点挤入其中带来的轻微水声。 “我早就说，你不该做得这么急，睡个觉也行……” 本该睡着的旅行者突然翻了身过来，将这还来不及反应的美貌人偶搂进怀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小心起不来。” 被对方捧着脸亲上一口时，人偶耳中听到的更多还是心疼意味，不免又开始斗起气来。 “我想要和你做。” “我不是说不可以，但是……你不该考虑下润滑吗？” 初经历性事的少年听此一下子有些发羞。 “我……下次一定会的。” 这一夜的性爱，在人偶的主动求和下匆匆结束了。 旅行者最终还是伸着腿夹紧了对方的腰，承受着jingye射出，更是毫不心虚地劝其下次多多努力。 某些事物似乎也都在今晚有了变化。 人偶再一次拥抱对方，放任自己在无边的梦境睡去。 眼角的泪水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足的笑容。 也许自己并不是被所有人排斥着的造物。 也许，那个预感只是错觉…… 一觉醒来后，旅行者仍然会在这里，原谅他昨夜没有任何技巧的性爱，并给予足够的机会弥补。 少年从梦中醒来，身旁空无一人。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他擦擦眼泪，又深吸口气，终于学会不再大哭出声。 人偶小心收起了那两根留有旅行者气味的丝带，在艳阳高照之日离开此处，继续踏上独自一人的旅途。 踏鞴砂一带，村庄有好几处，在八酝岛的蛇骨矿洞里工作的人也不少。人偶曾经与那些工人们相处过一段时间，连带着便也和一些好奇心重的小孩子们打好了关系。 他们的生性不同于少年，叫人偶不自觉想要亲近。 故而在那一日的审判里，他看见几名一起玩耍过的孩童露出嫌恶的目光时，自觉低下头，埋进了灼烫的火光里。 失败的造物……生来就要经历这些。 踏鞴砂作为稻妻幕府的武器锻造中心，即便那一日的事件伤亡过于惨重，却也没有人捉走他问责。 官员们姗姗来迟，忽略了被拖去私用火刑的人偶。 某一道工序出了错，有人玩忽职守，文书向上传递得太晚，没有及时给予最高重视…… 人偶得到了“赦免”，再一次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炉心运转的轰鸣声在这些天彻底停止。 幕府的武器锻造中心仅仅是人员有着伤亡一事，绝不会如此轻松切断生产进度。 又或许…… 从那一天开始，踏鞴砂全岛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雨水来得毫无规律，不变的是蓄积在云层中的雷闪。 人偶抬起沾染上灰尘的脸，望见远处列队离开的士兵。 在还没有回到踏鞴砂之前，那名教授过他锻刀技艺的武士，是否也是里面的一份子？ 幕府与珊瑚宫之间的战争发起得突然，开采蛇骨矿洞内晶化骨髓的工作随之停止。 少年行走在这片祟神侵蚀日渐加重的土地上，逐渐地，他了解到许许多流言，得知那两群人的战况之激烈。 又过不知多久…… 这一次，他遇上了名偷跑出的孩童。 途经受损后裸露出来的御影炉心时，少年手上突兀被一个小家伙塞了块绸布进来，稚嫩童音在耳边响起。 “我早就注意到你啦！” “注意到了什么？” 他攥紧带着人类温度的绸布，愣愣地问回去，“这里很危险，你不离开吗？” “没有关系，玩个游戏吧，怎么样？” “我藏了几个手鞠，我们一起去找，看谁找得最多最快！……” 这名自来熟的孩童就如当初意图拯救御影炉心的他一般，天真、单纯，同时却又不缺乏一颗勇于探索的心。 这个游戏对人偶来说很是新奇，结束时已是傍晚。 橘红色云彩混在了乌云里隐隐冒头，少年盯着远方露出的那一瞬霞光，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想要护送着对方回到住处，所见是一间破败草屋。 “抱歉啊，我……我自己一个人住，就打理得潦草了点儿，”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一边的桌面上取出袋还算新鲜的果子递来。 “你饿的话，要不要先吃一些？” 他们也许是“同类”。 少年想着，接过果子小口咬下，轻声道了谢。 “谢谢你，这个……很好吃。” 他尝不出确切味道，只好学着男孩之前的动作挠挠头，大胆猜测起来，“辣得恰到好处。” “怎么可能……明明是甜的呀！” “抱歉……” 人偶对于道歉一事早已变得从善如流。 男孩同样缺少着朋友。 他请求着少年在此处住下，此后，平日里表现出爬树捉鱼的本领时，更像是在炫耀什么。 “看！我以后一定也会成为一名很强的武士！” 人偶蹲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是啊，到时候我们去找工匠定制一把最好的刀。” 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迎着男孩惊讶的目光掷出，三颗日落果齐齐从高处落下。 自此，曾跟随着武士学习的学徒，又多了一位徒弟。 神明虽事先封印住了他的实力，但与普通人相比，在气力上也有着不小差距。 男孩开始习起武艺，人偶也难得变得勤快起来，自发教导对方，用削出的木剑修习剑术。 那是神明在最初创造他时留下的技法。 少年固执地认为这是祂的疏漏，故而用得心安理得。 在不被神明目光所注视之处，人偶终于没有再一次重复被排斥抛弃的命运。 日子一天天过去，男孩受到祟神侵蚀带来的影响，患上了与当初那些人相似的病症。 渐渐地，他无法从床上爬起，奄奄一息。 “以后会好起来的，我觉得，很快的……” 人偶不知所措，日复一日地守候在气息变得微弱的孩童身边，寻找食物时都会刻意加快速度，争取早些时间赶回家中。 他全部都信了，依然不作怀疑。 某一天，少年为躲避一队前来捉捕自己的幕府军，甩开那些人的搜查，不得不走得离住处远了些。 来不及顾虑到的空隙里，那群曾将他视作怪物的村民夹击而上，打破了这份平静，毁得彻彻底底。 人偶将那群士兵引远，一路奔跑也花费了不少力气，却始终把怀里的食物护得紧紧。 他强撑着竭力的风险返回住处，推开木门，满心都是寻找到接下来几天食材的喜悦之情。 “我……我回来了。” 一片死寂。 这里过分安静了。 追求武艺的男孩不知何时死在了祟神的侵蚀下，又或许是床边那把染血的砍刀上。 他闭着眼睛，神态安宁。 “……” 人偶这次竟没有哭出声，呆呆看着面前被鲜血染红半边的床铺，最终丢下食物，跪在一旁，腰背挺得直直。 “我……” 不被承认的造物，始终被世界所排斥。 那人的手段恶劣至极，下手时断得并不干脆，仅从身与颈连接处若隐若现的血丝就可看出懦弱作态。 人偶又一次回到了独自一人的处境。 “你在哪儿？” 就连旅行者这次也没有应着呼唤出现在他身边。 屋里的血腥气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浓重。 人偶抱着头，不再去看躺在血泊中的男孩，无法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钴蓝色眼睛里映出浓烈的鲜红。 “难道你也被……” 忽地，他想起一件事。 那名叫作桂木的武士，并没有跟随着军队离开此处。 ……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一群人终于注意到了这过分精致美丽的人偶，开始派出了士兵捉捕，像是要以此抵消御影炉心泄露带来的影响。 经受火烧的私刑过后，是密不透风的捉捕，终点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 也是这时，桂木偶然间将不小心落入陷阱的少年救了下来。 他的阶别不高，只是与力，性格却不同于那些死板的士兵。 “你不打算杀掉我吗？我做过很多坏事……” 那时的桂木，是抱有着什么理想的。 他摇摇头，拎起还在细数自己曾被指认过罪名的少年，借着交由御舆长正处置的理由，脚下生风般离开此处。 “怎么说呢，你运气真的挺好啊。” 被拎着的人偶不挣扎，好像死了一般。 等到离开那些士兵的眼线，他才木木地问回去。 “为什么救我？” “我看你不像是会做那些事的人。” 高大的武士所走方向离军营越发得远，仿佛也下定了千斤的力气，绝不肯放这人偶下来。 “有人喝了太多酒，就尽数推脱罪名到一个孩子身上……” 又是一个有着满月的夜。 武士带着不知所措的少年离开踏鞴砂，连夜来到稻妻城。 这里的人们不清楚他非人的身份，很是热情。 “你来过这里吗？” 喧闹嘈杂的街市边，少年点点头，学着武士的做法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是雷之神的造物。” 也曾拿着那枚金羽独自一人前往稻妻城请求援救。 “不简单啊……” 武士揉揉初步有了醉酒反应的少年脑袋，良久，叹了口气，“不要再把这个身份说出来，知道吗？” “我知道的。” 趴在桌上的人偶醉了酒，眼睛眯着，依照固定的程序回答。 “我会记得的。” “我会努力……不被讨厌的。” 返回名椎滩，跟随武士学习锻刀技艺的时间里，人偶渐渐与几名工匠打好了关系，他们也乐得教授这虚心好学的少年。 那位叫作御舆长正的大人，极爱锻刀一事。 在此期间，他不免也有了亲自锻刀的想法。 工作之余，少年翻阅着各类锻刀图卷。 此事常常要花费数个小时，他的脑海里却始终无法有一个最基础的、完整的“形”。 这是那位创造者的又一疏漏。 神明给予了他一具精致完美的躯壳，却不曾置入能够体会人类情感的[心]，使他体会到人间温情，又无法予以回应，陷在泥泞中，再难脱身。 人偶也有想过怨恨那位将他创造出又弃之不顾的神明，事后却总会被自己的阴暗想法惊到。 究竟该不该恨祂？ 这自我的问话，没有答案。 少年在某年盛大的祭典上，见到了曾经的那些人。 那些不曾施以援手，却又许诺许许多无望的期望的人。 “这金饰是将军大人所赐身份之证……” 昔日的话语、那些人的样貌仿佛就在眼前。 “定能救众人于水火吧。” “将军绝不会弃你不顾。” “我亦会尽己所能，即刻派人相救…” …… 祭典刚刚开幕，人偶却退出了人群，忙乱着返回了锻刀处，常常在一旁指导着少年的桂木已经消失不见。 “他啊，说是去喝酒了。” “听说是回去工作了。” “你的锻刀技艺已经练得不错了，出去独立门户也可以的。” 自那一天，桂木不再出现。 抱着寻找对方的想法，人偶主动回到踏鞴砂。 手持大踏鞴长正的目付埋伏在路上，与他对抗，端的是刚正不阿的作态，意图现场进行“处决”。 “这枚金饰是将军大人所赐身份之证……” “但你既非人类亦非器物，在下只能这样处置你，还请你不要怨恨！” 月色下，少年明慧的双眼看到那把刀的刀身上流淌着奇异血光，像是已经淬炼到极致，刀芒锋锐。 “为什么？”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遭遇发问，临到头仍然抱有希望。 “你见过桂木先生吗？” 对面的人只是淡笑，举起长刀劈来，“请先接下这一刀。” 少年很想要活下去，于是他第一次出手，伤了人。 然而，他看着对方痛苦倒下后，慌不择路地选择逃离此处。 桂木是御舆长正的下属。 而少年发现，那把刀上有他的气息。 今天与大踏鞴长正锻造好的那天，隔得并不久。 冰凉湿冷的夜里，人偶抱着腿，蜷缩在一处小山洞里。 他想，也许是事务催得急。 桂木的不告而别似乎有了理由。 养护刀剑一事，他是做过的。 桂木许是升了职，调往别处去了。 …… 由[倾奇者]纵下的大火，将这间房屋烧得干干净净。 那染血的砍刀，连同了无生息的男孩一同被葬在此处。 他戴上遮盖面目的斗笠，一身衣装漆黑如墨，行走在终日为暴风雨所笼罩的天地间。 记忆中的旅行者不再出现。 这世上无人记得他。 人偶开始迫切渴求起[心]的放入，隐隐约约有了目标。 属于创造者的神之心。 在此之间，更为便捷的身份…… 遇见来自至冬国的执行官时，人偶笑着，应下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