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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道:“哦?前日韦天师也写奏章向我请借这颗夜明珠,看来你所言不虚。韦云台重伤未愈,不便起身,我虽答应了他,还未曾将洞庭龙髓给他。既然你们用的是同样的方法,就由你代他拿洞庭龙髓去一趟清平观罢。”“承蒙圣人信任,臣定竭尽全力。”天子立即差遣女官去了内库,不多时女官便回到了含元殿,但她神色慌张,怎么看也不想好好将洞庭龙髓带了来的样子。女官将手中的字条进给天子,诚惶诚恐地退避一旁,生怕雷霆之怒落于己身。幸好天子只是哈哈大笑,将字条丢给了燕秋来:“这个韦九郎,实在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说不敢耽误邺王病情,溜入内库把它拿走了。”燕秋来神色如常:“既然如此,臣便不必忧心了。”他话是这样说,手指却悄悄捏紧了袖子。第105章离金吾卫禁夜尚有些时间,长安的夜幕却已悄然落下。明明是融雪开春的日子,长安的天却黑得越来越早了。清平观外有玩得忘了时辰的孩子,正从道观与街市相连的巷道中走过,唱着歌谣回家去。“长安九城十二街,玉京五城十二楼。地上棋盘星未落,云中琼阶月如钩。”这是首长安居民耳熟能详的童谣,从开元年末起就在孩提们口中传唱。这首歌唱的是天子下令在长安建的十二座玉楼,每当上元夜来临,十二楼楼主点亮灯烛,高耸入云的琼楼看上去便是数轮明月,与街上点着花灯的棋盘式街坊相映成趣。清平观的九层楼阁正是十二楼之一,也是最常亮起火光的一座:这座楼的主人邺王殿下,从不离开长安,夜夜都会点起千盏灯烛,灯火通明的楼阁上,总会有龙涎香雾山岚般氤氲。在香风之中,会有梳望仙双环、披珠玉璎珞,作天女之相的舞姬列队于前,在阁上窗中翩跹起舞。她们脚下踩着以鱼龙水波为纹路的织锦,折腰旋舞时堕下发髻的珠钗步摇铺满地毯,因此每日朝阳升起时,清平观外的街道上总是洒满昨夜东风吹下楼阁的香屑和金玉。无家可归的贫儿们,会趁早摸到清平观外,争抢着从满街香尘里摸出金粟玉珠,拿去换一年的口粮。总之,在宫中没有盛宴的时候,只要天子不在勤政楼观舞,清平观九层楼永远是长安夜下最奢靡如梦的一角。但今夜的九层楼却截然不同,它成了长安夜最深的一角。站在清平观外,即使点着灯烛,也看不见它的亮光,就连总是挂在玉楼檐角的明月星辰也无影无踪。九层楼陷落在纯粹的黑暗和死寂之中,没有花容月貌的舞姬掀开珠帘,也没有锦衣王孙在此欢饮。即使是眼睛最亮的猫儿,在这样的夜色中也捕捉不到鸟儿飞过的痕迹。但确实有什么东西轻轻踩过柳枝,挂到了屋檐上。它沉默着看着有人踏进清平观的夜色,听着他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拾级而上,最终他推开最高处的寝居房门,走进了屋子。这样暗的夜色,他却能稳稳当当地一路走上来,全赖他手中托举的一颗明珠。这颗珠子皎洁如月,周身笼罩着一层宝光,虽然仅能照亮来客身前半步的路,却始终未被夜色吞噬。深夜来客穿着白地朱红宝相花的衣袍,腰上系着白玉龙形带钩,无一不显示着他的出身高贵。长安百姓一看到这身装束,就能叫出他的名字——最常出现在九层楼顶,和邺王李缘觉把酒言欢的韦氏子弟,玉京十二楼楼主韦云台。韦云台小心翼翼地把明珠放在烛台上。他听到身旁的屏风后传来清浅绵长的呼吸声,不由放松了绷紧的肩膀,绕过勉强在珠光下显出轮廓的七宝屏风,想要去看看床上安睡的那个人。恰在这时,挂在屋檐上的那个东西嗖地飞进了窗户,直扑烛台。珠光照亮了它的面目,原来这是一只乌黑的蝙蝠。第106章它飞入窗纱的声音极轻,和清风无异。它落在烛台上,用两只脚爪抱住夜明珠,振翅而起,便要飞出窗纱去。然而“铮”地一声,屏风后飞来一把匕首,将它的翅膀钉在了窗框上。韦云台拖着双腿慢慢走到窗边,一把夺过了真珠,将它上下打量一番,哼笑道:“不过是只纸剪的蝙蝠么?燕天师也就这点本事了。”话音未落,碧窗纱便被猛然撕裂,一双比蝙蝠更尖利的脚爪抓向韦云台的手,趁他呼痛攫取明珠。这是一只浑身雪白的游隼,冲向夜空的身姿如离弦之箭。但这清平观上空的夜色定有古怪,它像浓重的浆液,黏住了游隼的双翼,让它每一次振翅都更加沉重和缓慢,直到被黏在夜空的一角动弹不得。有人足尖点过栏杆,跃上夜空向他抓来。即使看不到他的身形,游隼也知道,能如猿猴般在树梢楼台间来去无踪的,只有韦云台。它被韦云台撕离夜幕,带回楼阁里,和纸蝙蝠一并钉在窗上。被匕首切裂羽翼的疼痛堪比钻心剜骨,但它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啼鸣。韦云台咂了咂舌:“金吾卫养出来的鹰隼,确实一身硬骨头。不过……”他轻慢地把明珠放回烛台上,伸手在怀里摸索着,“不管多硬的骨头,只要我想折,都能让它四分五裂。”他从怀中取出燧石,凑到烛台边去点那颗明珠。细微火星一触到真珠表面,就像被浇了瓢灯油,忽地燃烧起来。明如雷电的光芒穿透黑夜,刹那间,房中的灯烛也醒了过来,将这珠宫贝阙照得亮如白昼,甚至明煌到刺眼。房中的灯盏原来一直是燃烧着的,只是那诡谲的夜色将它们遮蔽了。屏风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着衣声。房间的主人用带着醉意和睡意的声调问:“韦云台,我睡了多久。”韦云台把烛台随手放在桌上,那颗明珠在火中漂浮着,澄光四射。“足足半月了,邺王殿下。你这一睡,整座街坊都不见天日。”“收服那背明树委实费了一番功夫——毕竟是烛九阴的鳞甲所化。圣人一定听说了这事,韦云台,你同他解释过了么?”韦云台嘿然道:“只说殿下是被背明树妖邪缠上了。”李缘觉笑道:“那窗边那位年轻的金吾卫,是来探访我的么?”“他是来偷洞庭龙髓的,被我擒住,和燕天师的蝙蝠一起钉在那了。”韦云台抱着胳膊瞥了它一眼,“改天倒是可以拿到燕楼主那里给他瞧瞧。”李缘觉玩味道:“你为什么想要龙髓?说来听听,我就把这龙髓送给你。”韦云台啧了声,拔出匕首,粗暴地抓起游隼摔到屏风之前。游隼落地一滚,变成名成年男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李缘觉轻笑了一声:“你大可以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