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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的时候,要定下来需要很久,往后查必定能牵扯出更多。可这种调查是具有不确定性的。在前期证词看起来对甄复国十分有利的情况下,谁也不敢笃定到后面就一定能够反转,真的查出甄复国有鬼,是蓄意要掺和到这场利益巨大的拍卖之中。有机会,但也有风险。意大利那边查出来,在英国方面这边无非反馈成三种结果:第一,甄复国知情,且跟这个案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非善意购买成立,画作返还原告;第二,甄复国完全不知情,这幅价值1.5亿的画作便将归他合法持有;第三,依旧无法确定甄复国是否知情,但画还在他手里,而原告当事人想要拿回画作必定要与对方协商和解,付出相应的代价。三种结果,两种都对他们不利。概率计算之下,俞承无法说服自己去冒这个险。他签的风险代理,当事人在这个案件之中付出得越少,他所得到的代理费越高。但这里有个底线。那就是8000万。如果当事人在这个案件之中分文未出拿回画作,他将能拿到800万的代理费;但如果当事人的付出超过8000万,他便基本等于白忙一场。俞承不知道程白签的代理协议是什么样的,但想来这种标的金额很大、不确定性很高的案件,签的也是风险代理。而他的当事人要画,她的当事人要钱。不管是在当事人的诉求之间,还是他和程白的利益之间,都应该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他的当事人无法冒彻底失去画作所有权的风险,而他本人则无法承受案件完全败诉的风险。这种时候,和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俞承盯着程白很久,终于还是感觉到了几分心力交瘁,抬手狠狠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心里涌现出了万般的不甘。证据交换基本结束。对于双方都提出的延期举证要求,法庭也予以同意。末了照旧询问双方是否接受调解。俞承没说话。程白直接道:“不接受调解。”甄复国在旁边差点吓得把自己舌头咬掉。双方再无更多的交流,程白平淡,俞承则沉着一张脸,签完了笔录便先后离开。但程白才走出去没多远,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程律——”听见这声音的刹那,程白那提着公文包、骨节隐隐有些发白的手指,终于悄然放松。她挂上了几分和煦的笑意,转过头去。俞承站住了脚,单刀直入:“欧洲警方是什么办案速度你我再清楚不过,只怕拖到猴年马月也不见结果,更何况案件复杂,意大利警方不可能因为我们这一个案子单独调查。寄希望于那边的案件调查给我们的案件带来突破性进展,到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想程律应该也知道时间宝贵的道理,而且这种有过案底的画作在收藏市场上只怕行情不会太好。您的当事人要钱,我的当事人要画。我希望双方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和解的可能。我当事人愿意出价3000万,您跟您的当事人不考虑一下?”3000万!甄复国眼睛都瞪大了,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才没惊叫笑出声来。但程白听后只是一挑眉。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俞承,一副好整以暇模样,似笑非笑:“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3000万是打发叫花子呢。”“叫花子”甄复国一时僵硬。程白淡淡地道:“你觉得,1个亿怎么样?”1个亿当然是开玩笑。画作的估价也就是1.5亿,很多时候拍卖的价格都会有一点水分,真实的价格未必能到这个数,不确定性很大。但对俞承来说,程白只要开了口,这事儿就有戏。剩下的无非是和解金额的多少。在法院受理案件到做出判决的过程中,只要双方当事人有这个意向,任何时间都能向法院申请调解。所以双方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谈。在和解的金额上经历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拉锯,最终还是程白掐住了俞承的命门,猜死他不敢冒败诉的风险,撕下了6500万的天价!700万买雕塑,和解金6500万!根据她与甄复国签订的风险代理协议,她在这一案结束后,将从甄复国这里拿到940万代理费!而甄复国作为当事人,除去拍卖雕塑的支出,除去程白的律师费,净赚4860万!在谈和解金额的过程中,程白微信上不断收到边斜发来的消息,但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连震动都关掉,一句话也不回,完全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继续镇定自若地跟俞承说话。金额谈定后,剩下的就简单了。重新联系法院,在调解委员会的主持下进行调解,确认过双方的调解意向,由法院方面向双方出具调解书。英国方面预付和解金的30%即可从法院取回交由双方认可的第三方机构鉴定保管的画作;剩下的款项在30日内付讫。双方若想撤销调解,须30日内向法院提交申请。在调解书生效后,这幅价值1.5亿的画作所有权,便正式从甄复国让渡到了英国原主。甄复国在签字确认走出法院之后,简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脚底下踩着棉花似的飘,震撼级别的喜悦砸到脑袋上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詹培恒却是面色复杂。程白倒还好,除了有点饿忽然想到晚上还要约边斜之外,依旧平平淡淡,好像自己这一案捞着近千万都不算什么似的。法院门口,已经和解的原被告双方再次碰头。那位从英国远道而来的马桥私人博物馆代表在上车前跟程白握了握手,但显然面色不虞,只半带着冷笑地夸赞了一句:“不愧是方的合伙人,的确厉害。”“方”的合伙人?程白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这位铩羽的英国律师已经不再多说,直接上了车,扬长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赢了官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