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缸。十一点四十分,她重新下楼。拖着她银色的行李箱,带着那只巴掌大的龟。这房子买了虽然有两年,装修了也有一阵,但她以前都在北京,回上海的时候本来就不多,所以住得很少。最近回来,却总是失眠。屋子装修得再好,也总透着股冷冰冰的味道,闻不见丝毫的烟火气。程白把行李箱放到车的后备箱,方形的龟缸里那只小乌龟则被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开车前,她看了看自己的微信头像。陈旧的老照片。一把蓝色老式直柄伞,斜斜地靠在上海某个老弄堂斑驳的过道里,沉淀着岁月悠悠的痕迹。边斜是真的住得很近。这个地段的确算寸土寸金,更不用说是建在这地界上的一栋老洋房了,还带个院子。他顶多走了十分钟便到了家。东边那一排洋房别墅里还隐约有点小资情调的灯光,西边接着的老弄堂里则是锅碗瓢盆和一些隐约的小孩儿的笑闹声。这就是民国后遗留下来的格局了。边斜穿过二者之间那一条算不上宽阔的夹道,便看见了右手边自己那栋新装好不久的洋房,左边弄堂里那户挨得最近的人家却总是黑漆漆一片,据隔壁一个大爷讲,这里原本是住着人的,但他这一位“邻居”应该是去外地发展了,常年不回,基本不住了。雪下得不很大,基本刚掉下来就化掉,毕竟才十二月上旬,连冬至都还没到,即便是寒流入侵,也不至于太过凶猛。他头发和围巾上都沾了点雪水。道上很黑。从中走过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走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回得这么玩,所以忘了开门旁路边的灯。进了院子后,便从一旁的花盆里摸钥匙。一小串。夜里是冷清清的金属撞击声。边斜忽然就觉出了那种难捱的感觉:夜深人静,一栋很大的房子,但并不会给人慰藉的感觉。相反,在一个人默不作声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某种冷寂的情绪就会充塞满人的心脏,让冬日这一点寒意浸进皮肤,往更里面渗去……因为你知道,这栋房子里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回来得再早,也不会有人为你主动开门;回来得再晚,也不需要担心吵着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边斜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冰冷的钥匙串,忽然也没了什么开门的心情,就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很久。想要抽根烟,但发现外面没烟。然后才莫名地笑了一声,扔掉脑袋里盘旋的那些东西,站起来重新开门。懒得开灯。直接摸黑上楼。洗个了热水澡,头发湿漉漉的也不擦,就随便系了宽松柔软的睡袍出来,这时候才把手机拎出来看。先前给周异发的消息周异也不知有没有看到,但反正还没回。往下一拉却是工作室的微信群。这一群二傻子改了群名,叫:今天边神脱单了吗?他眼神都没晃一下,随意地拉了拉消息——眼镜是本体:什么时候边神来工作室看看啊?布置得特别好了!粉红头花的萌娘:屁,谁今天抢老娘工位来着?养生大叔:年轻人,少点火气,一会儿被异哥看见,当心把皮给你们扒下来~叼叼叼:我哭了,边神居然写死了吴虑……张桥:我吴虑男神啊啊啊啊!我要给边神寄刀片!!!蒋铭:那个,打断一下,我想问,如果异哥喝醉了怎么办?粉红头花的萌娘:????养生大叔:你不是正跟异哥在深圳出差吗?世界第一策划:异哥喝酒了?蒋铭:今天见的几个合作方非要开酒局,桌上花式劝酒,我可去他妈了。异哥刚难受去洗手间吐了一回,脸色也不大好,我心好慌…………下面一连串都是乱七八糟的回复。边斜看到蒋铭发的那一句时,就已经停了下来,看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凌晨零点十分。周异酒量很一般,还不如他能喝。眉头皱了起来,他想了想,还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好像是不大舒服。周异的身边有水声,对边斜这个点打来电话似乎有些疑惑:“这个点不睡,你给我打什么电话,出事了?”“哪家拉你喝酒?”边斜说正事的时候很少讲废话,单刀直入,能少用一个字是一个字。周异在那头怔了一怔,便猜是跟着自己的蒋铭在某个地方叨逼叨让边斜看见了,于是笑一声:“天万和深影的人,就想买,我听着条件都还挺不错的,电影这块他们真的挺有实力,我就跟着喝了个五六轮。”“喝他妈。”书房里也没开灯,就落地窗外有点灯光照进来,边斜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大半在黑暗中,眸底晦暗的一片,透出几分阴郁。“别谈了,就跟他们说边斜那事儿逼有事喊你回。”周异在那头笑出来。边斜的口吻淡淡,但声音在这一片冷寂的夜里回荡开,说轻不轻,说沉不沉:“我们现在就是顶级,既不缺钱,也不缺资源,不是往年什么都要熬的时候了。只要保持住这个优势,不犯错,不给别人机会,就没有人能超过我们。老周,不要那么玩儿命。你知道,钱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伯父伯母在上海虽然过得也挺好,但你多陪着吃两顿饭总是好的。工作室场地都租好了,给自己弄个办公室吧,以后少出点差。要谈合作,有诚意的都到上海来,反正爱买不买。”“咳……”周异那头又在咳嗽。隐约有蒋铭问他有没有大碍的声音。边斜踩在长绒地毯上,看着落地窗外那快掉光叶子的法国梧桐,也看见有车灯的光芒从道路的远处来,将那枯黄的树叶照亮。他依旧对着那头的周异说话。连语调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