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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是个诚实的蠢人,他不会说谎。沈梦觉么,就更加简单,一根肠子通到底。幽儿……从今以后,对于无谋,我不会再手软了。”顾怀幽默了默,“但凭公子吩咐。”柳拂衣怔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窗外月光泻入,如沙石流走,渐渐自指缝间消逝而去。他一分分握紧了五指。这个世上,他的敌人很多,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被他杀的人恨他,让他杀人的人也恨他。他养活了很多人的性命,他成全了很多人的道义,可是没有人感激他。所有人,所有人都只想他死。所以,他的朋友不多。所以,那几个本就不多的朋友,他才会分外去珍惜、去呵护。从今而后,他再也没有朋友了。故人如流沙,风过无踪迹。柳拂衣渐渐睡着了。似乎在她的身边,他便很容易踏实地入眠,顾怀幽不知这是否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她吃力地扶起他的身子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放下,将被子拉过来盖好。他却突然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的颈项。她微惊,长发披落在他脸侧,他便有些痒痒地皱了眉,手上加力,扣着她的后脑让她的唇与自己相贴近。她一下子失了重心,一手尴尬地撑在床沿,另一手不得不握成了拳头放在他腰侧。他却恶作剧一般扯下她那只手,迫得她突然倒在了他的身上,压得他胸膛微震,发出好听的笑声。而后密集如雨点的吻便落了下来。他状如慌乱地捧着她的脸,双唇紧张地游走在她的额头,眼睫,脸颊,颈项,一路向下……她面泛红晕,早没了推开他的力气,心中隐隐然也并不愿推开他,只由得他一个翻身将自己压在身下,而后那炽热的吻便在她身上各处烧了起来……她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脚背都绷直了,在锦被上摩挲着。他沉重地喘息着,像是承受不了此间的热度而屡屡停滞着呼吸,他伏在了她的胸前,优雅的容颜中此刻竟全是痛苦——全是垂死一般的痛苦,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回光返照,发出幽微如野火的光芒。她微垂柳眉,便伸手要去抱他,他闭着眼,眼睫底下竟然凝出了淡淡的水光——“小苏……”他梦呓一般,低压着眉头,痛苦地轻唤。“小苏,你的签解好了么……”她的手便僵在了半空,末了,缓缓地垂落下去。一道晶亮的泪痕自他苍白俊美的脸庞上滑下,颤巍巍地落在她心口,她好像骤然被烫了一下,身子都在颤抖。算尽天下人头的沧海宫之主,此刻竟在幽微斗室中黯然落泪。所有强大的伪装都褪下,只剩了孤独和憔悴。终而,她不知哪里来的勇略,竟将他一把推开了。他皱着眉倒在床的另一侧,她随即便吻上了他的唇。一时欢喜一时迷茫,他怔怔然迎合着她的吻,唇齿交缠,极尽缠绵。然而意犹未尽之处,她已蓦然退去,翻身坐起,揽好衣襟,径自快步推门离去。就好像再在这房间里多呆一刹那,都会崩溃。作者有话要说:☆、一院丁香雪翌日拂晓,晨光熹微地照射进来,光柱间尘埃飞舞,外间的雪色好似又敞亮了些。苏寂裹紧僧袍赤足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壶暖茶,呆呆地看着云止忙里忙外。云止的僧袍给她披着,换洗的又还没干,便穿着一件中衣去院中打来井水给她烧洗澡水,同时还做了几盘小菜。终于差不多忙完了,他走来她身前,向她递出一只手。她怔怔地接过他手,却先轻轻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沾了井水的冰凉掌心,而后紧握住。他微微一笑,拿下她怀中的茶壶,便将她牵起来,带她走到饭桌边。她慢吞吞地走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凌乱的床铺。数点嫣红如梅花盛开,她倏地收回目光,脸也羞得红透。云止温和一笑,仿佛了然,却不点破,只牵着她坐下,给她挟了一些菜,又起身去扯下床单来洗。苏寂咬着筷子,低声道:“你这样……万一被发现了……”云止的身影微微一僵,动作却不停,抱着床单去了外间打水清洗。待他回来时,苏寂已吃好饭,正闲蹬着鞋百无聊赖地翻书,见他过来,便指着书上一处笑道:“和尚你看这句话。”云止倾身看去,墨发撩过她脸颊落在书页上,她恋恋不舍地拂开。“必使身心,二捐俱舍。身rou骨血,与众生共。”云止沉吟:“这说的是求佛发愿,要将自己的身rou骨血都分与众生,做大奉献……”话音忽而停住,抬眸,正对上苏寂笑吟吟的眼,如一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我才不想把自己的身rou骨血分给那什么众生。”苏寂双眸灿灿地望定他,“我全都分给你,你说好不好?”用过早膳,苏寂自去沐浴,云止在外面看着菜圃。半晌,苏寂沐浴完毕,推门而出,纳闷道:“你难道都不用念经了?”云止坐在屋檐下,闻言回首望她,“早课已做过了,那时你尚在眠中。”苏寂默默地扯了一下自己的湿发。——忽然顿住。有旁人的呼吸声,就在一墙之隔。向云止使了个眼色,她悄悄蹩回房里去,生怕是什么来做检查的老和尚之类,要是发现云止金屋藏娇,那还不将他扒掉一层皮。却没细想那一墙之隔乃是寺外,并不是朝露寺前院。云止面色微变,咳嗽几声,走去开了院门。苏寂便听到一个扯得她肝疼的娇俏声音。“云止师父,我给你带了些新鲜蔬菜。昨晚睡得可好?怎么有黑眼圈了?云止师父,上次那本经我还没看完——”少女的絮絮叨叨蓦然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天真无邪的面容在见到苏寂的一瞬间全线崩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立刻整顿形容,她的声音冷了下去。苏寂亦回以冷脸,“这个问题,我也正想讨教一下谢姑娘。”谢倾眉道:“我每日都在这里。”苏寂道:“哦。”谢倾眉道:“这地方从没别人来过。”苏寂道:“哦。”“所以这问题,还是应该我问你。”谢倾眉看着她一副浴后的慵倦样,心头已自火起,苏寂却淡淡地道:“你还是问和尚吧。”便将云止推上前,自己且回房去了。谢倾眉看她背影消失在门里,又转过头来盯着一脸淡然的云止,话音都气得颤抖:“这么久了,你从来不让我进门——她——她这算怎么回事?”云止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