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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姜微微一滞,望见他脸上不动声色的表情,总觉得像罩着一层面具,冰冷坚硬,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底里。夹道两边草木葳蕤,繁花怒放,一簇雏菊耐不住性子探出了头,两三瓣迎风招展,透着娇羞,却叫他一脚踏过去,碾在了冰冷的青石板地上。秋姜默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将她送到了,秋姜笑道:“将军保重。”他没应答,只略一颔首。“三娘子。”更深露重,有婢子捧着披风过来,要为她罩上,却被他抬手接过,轻轻一抖便散开了盖在她的肩头。他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帮她拢好,绕到身前,低头为她系上带子,轻柔地顺出她的发丝:“三娘保重。”他的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颊畔,微微一动,便安然稳住了。秋姜一怔,抬头望向他,却见他容色平淡,转身步入了月色里。还未进门,元晔的脚步便停住了。身边叽叽喳喳的一干兵户也止住了声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林瑜之在中庭止住脚步。仿佛是一瞬间断了琴弦,一曲歌舞戛然而止。四目相对二人皆是无言。身边人虽不明白,也觉苗头不对,都闭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阿兄!”秋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路小跑着过来。到了近前,她越过林瑜之扑进了他的怀里。元晔抱起她转了几个圈,方放下她,低头顺了顺她的发丝:“容儿消减了。”秋姜见四周人都看着,忙退了步,笑了笑道:“三娘很好。”心中又是庆幸,多亏了都是些没甚见识的兵户。元晔见她仍是纶巾襦衫,易钗而行,甚至都未曾梳洗,心中不忍:“三娘受苦了。”秋姜摇头,拉了他的衣袖往内而去。“这是何人,难不成李公子有断袖之癖?”一个不明所以的汉子道。身边一人一巴掌拍他头上,啐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陈郡谢三娘,谢司马的嫡次女,谢氏三姝中的容姬,李公子的表妹。”“谢氏凤容?”“正是。”“倒是般配。”……林瑜之只觉得刺耳无比,按住佩剑漠然走开。不过两日未见,秋姜却觉得是很久很久了。他这一路风尘仆仆,神色颇有些倦怠,她看了都是不忍,握住她冰冷的手,轻轻搓着,企图捂暖了他。元晔笑着反手握住了她:“这点冷算什么,倒是容儿,怎么脸色这样不好?”秋姜道:“你别说我了,现在外面怎么样?”元晔道:“小鱼小虾两三只,容儿不必担心。”秋姜被气笑了,甩开他的手:“没见过你这样自负的,小心阴沟里翻船。到时候,我可不帮你收尸。”“你怎么咒我呢。”元晔笑容清朗,一点也不生气,拉了她的手叠在一起,轻轻握住,“若是我真的死了,谁来保护容儿?”“……谁要你保护。”秋姜别开目光,眼睛有些酸涩,想嗤笑一声,却只是挤出唇角勉强的弧度。元晔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拥入怀里,他低头,下颌抵住她的额头,笑了笑:“不要犟了,也许,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了。”“什么意思?”元晔扶正她,望定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大兄的兵马已到,我要和他一起镇压叛乱,你跟随陛下抄小路去洛阳。”“很难吗?”“都说了是乌合之众。”“那你为何让我离开?”秋姜狠狠推了他一把,冷冷道,“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你在这里,我会束手束脚。”元晔道,声音压低了,“就当是我求你。容儿,离开——好吗?”秋姜被他这样深深地凝视着,原本有些不满的心落了,眼底的怒火也被一盆凉水骤然浇灭,无处可发。他的目光算不上热切,却诚挚笃定,让她避无可避。好像她所有的心事都被他看穿了去,寂静中,他舒缓地笑起来。秋姜恼羞成怒,却被他伸手捞进了怀里。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像微醺醉人的风,让人怔愣,如坠梦境。她仿佛失了水的鱼儿,瞬间失去了力气,酸酸软软的,像中了魔障,只得攀着他的肩头得一点倚靠。他温软的唇扫过她的脖颈,含住她的耳垂,细细品尝。她仿佛听到他吮吸和吞咽的声音了,侧头便见他的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她顿时如梦初醒,猛然推开她,扶住散乱的鬓发逃也似的奔出了门。徒留他斜倚在榻上,笑声不绝。第三日,四面山岗多了很多不明军队,数目过万,旗帜恍若层叠的黑云,连绵不绝覆盖而来,携着滚滚烟尘,堡外喊杀声不绝,累累鼓声不断,仿佛千军万马顷刻间便可席卷而下,轻易便可湮灭这座孤堡。堡内却是安静,左右逃不出去,除了随遇而安、静观其变还能如何?林瑜之和盘冉吃完饭,又喝了两樽,热血便有些上涌。盘冉拍着他的肩膀道:“想不到你小子看着是只弱鸡,杀气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好,我盘冉认你这个兄弟了。”林瑜之猛地撩开他的手,盘冉收势不住,打了个转摔倒在地,只作了个四脚朝天的丑态。他勃然大怒,抬头怒瞪:“姓林的,你作死?”林瑜之一言不发,“铿锵”一声拔剑而出,森林的剑锋不偏不倚地架在他的脖颈上。盘冉是个神经粗大的,却不是个没脑子的,这人的眼神和他的剑一样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仿佛被他压在剑锋下的不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猫,一只狗,牵不起他丝毫怜悯。他心里不由就犯了怵:“别,别啊,有话好好说。”林瑜之不带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盘冉点头如捣蒜,他才施施然插回了剑。远处有婢子提着灯盏过来,头顶瞬间亮了一亮,映照出他极俊极丽的五官。那样白璧无瑕的底儿便叫人先醉了一醉,挺直的鼻梁下,一张绯红的唇微微抿着,透出疏淡凉薄的味儿。看着看着,却不知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冶艳。更别提那纤长的条干,那比女子还要纤细的腰肢——盘冉打了个冷颤。这是个什么妖孽?又眼睁睁地望着他扬长而去。越过园囿,跨过门槛,出了这一片清净地,林瑜之一步一步跨上城头。远远的,李元晔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