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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半秒,便又恢复如常了。他举步走向姜沨,面上并无惧色或愧悔,从容地帮姜沨理了理铠甲,阴涔涔的笑眼在虞谣看来宛若毒蛇。他慢条斯理道:“哥,您谦谦君子那一套,不要在我面前用。父亲器重你,不过因为你是嫡长子罢了,若非如此,你当世子之位与你还有什么关系?”姜沨的面色冷到极致:“你给我收手,回京向陛下请罪。”男子摇摇头:“这皇位,唐姬和姜家,都要定了。”说着,他又抬眸看向虞谣。姜沨下意识地要挡,他笑了声:“不是吧哥,您都娶了五公主了,还对六公主念念不忘?”姜沨只说:“你不能杀她。”要不是怕太丢人,虞谣大概会在他背后疯狂点头了。姜沨接着又说:“我相信有家中扶持,唐姬夺位轻而易举。但你可想过,若匈奴长驱直入,来日如何将江山守住?”男子轻笑:“家中早已与单于谈妥,会割让三十余城,外加金银珠宝。”“那若单于坐地起价呢?”姜沨反问,“若匈奴提出要公主和亲,待嫁的公主可只有她一个了。你纵然可以让新帝册封宫女出嫁,可若匈奴不满意呢?”谁知道匈奴会不会找茬再行进攻。虽然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找茬总归找得到,但明显的错漏还是可以先行避免。男子狐疑又好奇地打量着姜沨:“大哥这是为家中打算上了?”姜沨漠然:“非也。”男子挑眉。“被迫为之罢了。”姜沨轻笑,“家中既已拿定主意,便非我以一己之力可以阻挡。我无所谓皇位谁坐,我只想让百姓免受战争之苦。”这番话从姜沨口中说出来,可谓人设不崩。男子欣然点头,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虞谣也认为这个说法很是可信。于是原本以为姜沨在玩计策的虞谣开始方了。她瞠目结舌地看姜沨:“喂你……”姜沨平静转身,一揖:“殿下恕罪。”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军帐。揭开帐帘间,一阵小风刮进来,抚过虞谣的刘海。虞谣感到无比凄凉QAQ。意识世界中的白泽吃着泡面:“你看,我就说不让你自己出来吧。”虞谣抱膝蹲地:“别说了,我丧。”如果兜兜转转一大圈,自己最后还是要远嫁匈奴,那也太惨了吧!而且宋暨怎么办?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会屡战屡败、直至战死,还是会有幸活下来,但是不得不接受她要远嫁的事实?脑补起来都好虐啊!虞谣边觉得虐边不由自主地脑补个没完没了,脑补得自己很想哭,后来真的抽噎起来。夜渐渐深了,军营中变得安静。姜沨入帐时燃明的烛火熄灭,只余风声与虞谣为伴。眼泪被风拂干,令皮肤感觉难受,令虞谣觉得更加凄凉。到了后半夜,她开始犯困了。迷迷糊糊地陷入半梦半醒之中,恍惚间感觉有人接近。睁开眼,一道黑影正直逼而来。“谁!”虞谣猝然睁眼,被对方一把捂住嘴巴。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音:“我放你走。”“……世子?”虞谣深吸气,打量着眼前用黑布遮了半张脸的人,“你不拿我去和亲了?”姜沨大概是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么愣的问题,笑了声:“缓兵之计。”说着绕到她身后,边割绳子边道:“真想少死些百姓和将士,当然是压根不让匈奴得逞为好。但我这边……现在几乎被姜沉夺了权,只好劳殿下去向孙将军报信。”“好说好说!”虞谣连连点头,又说,“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姜沨眸光微沉,没有应答。虞谣未有察觉,问他:“我怎么去找孙将军?”姜沨道:“宋将军离此地比较近。我给殿下备了匹识途老马,它会带殿下过去。”说话间捆了许多圈的草绳终于尽数割断,虞谣身上一松,活动着手腕听姜沨继续说:“到时殿下务必让宋将军给孙将军去信,换个地方扎营,你们再找过去。”说着一喟,解释说:“姜沉今日随我一道去见的孙将军,目下的营地位置,他知道。”“……好。”虞谣点点头,心里忐忑不已。类似这样“通风报信”的情节,在电视里看很酸爽,但到了自己身上是另一回事。姜沨将一身黑衣递给她:“我去外面守着,殿下换完衣服赶紧出来,一会儿守卫轮值,正方便殿下离开。”换衣服的过程里,虞谣连手都在抖,不论怎么安慰自己,心跳都还是越来越快。片刻后,她走出军帐,姜沨不多说话,带着她摸黑向西潜去。万幸这是他的军营,他对一切都很熟悉。准确地避开士兵的巡逻,将她带到马前。虞谣上马时,他扶了她一把。那一瞬,虞谣忽而眼眶泛红——她冷不丁地想起来,几年之前他教她骑马的时候,曾这样一次次扶他上马。虽然那时学骑马原是她接近宋暨的“手段”,失策了才会变成他教;虽然之后的这几年里,他虽看似对她“追求”不断,其实两个人间并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感情……但此情此景之下,这份回忆突然令她心中无比酸涩。她便又与姜沨说了一次:“你要注意安全。”姜沨沉了一沉,拽下蒙面的黑布:“殿下可否帮我带个话?”虞谣:“你说。”“如果我没能回去。”他深重地缓了一息,“请殿下告诉五公主,对不起,是我失约了。”虞谣只觉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她无需多问姜沨和虞若之间究竟有什么约定,因为类似的事情,她也做过。在宋暨出征之前,他们也曾依依惜别,她说她等他回来,他说放心,我会回来。人都是一样的。她和宋暨如是,虞若与姜沨如是,成千上万的夫妻或恋人,大概都如是。于国而言,朝廷盼望的是他们凯旋。但作为亲人或爱人,所期待的不过是对方能“活着回来”。可是战场无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守约。虞谣很想耍脾气跟姜沨说“我才不带这样的话,你好好回去赴约”,可话卡在嗓子里,根本说不出来。最终,她点了点头:“好。但你……你得尽力活下来!”“嗯。”姜沨一哂,扬手挥鞭,马儿嘶鸣着窜了出去。虞谣轻叫了声,很快将马驭稳。回首看去,那一袭黑衣很快被淹没在浓重的夜色里。就像很久以前初见之时,她踏上小舟,他立在岸边目送她离开,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老马果真识途,急行大半夜,虞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