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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风骨的怀念,纵然是如今有人诟病她雌雄莫辨,清秀纤弱,却依旧有一大批文人认为史书中的魏晋翩翩少年便是如此。竹承语一路奔逃到洛阳,中途种种波折,也感觉到了男装在外的便利,以南地流民为由直接入了男子户籍。然而她却不是裴六这样的强势性格,她随长兄做过些生意,又从父亲那里学得不少为官之道,才情绝不差,在普通女子之中也算得上倔的,但毕竟心性温雅,不懂圆滑也不太泼辣,稳重也有些少女的羞涩,极通事理却也有点稚嫩的天真。她参与制科,纯粹是当时不少女子投行卷,她也想试试。然而别的女子是被挑出来,她却用着男子户籍,直接进入了国子监内的初试。初试自然也有搜身,然而就她这样的相貌,再加上制科规模小人数少,本来就不如春闱严格,搜身的官员看了她脸一眼,都怕旁人觉得占便宜,只草草摸了摸胸口袖子,没有细查就放过了她。一路上说是稀里糊涂也罢,犹豫过也罢,她好几次觉得心都快掉出来了,战战兢兢,她竟硬着头皮走到了最后。放榜的时候,她在崔元望下头三位,总榜第七。想要吐露真相却又怕遭牢狱之灾,竹承语硬着头皮进了翰林。制科的名次本来就不错,再一步进入了户部,随着户部扩充职能,俱泰步步高升想要提拔一同制科上来的同僚,便选中了温润寡言,却做事稳妥细致的竹承语。她长兄,裴玉绯的前前前前任,做生意颇有些天赋,竹承语耳濡目染,在户部如鱼得水。俱泰喜欢这种了解市场,有过经验的官员,她一路成为了户部巡官,仅次于侍郎。当看到有女子乔装打扮参加春闱,甚至获得了女进士身份,她也有些兴奋,然而最后的结局却是女进士得了虚名,入翰林有最低位的官品,却不得为官入朝。以为能昭告身份的竹承语,再度失望了。她也意识到自己到这一步有多幸运,有多难得。再加上本来是跌跌撞撞进的官场,在俱泰手下行事久了,他的魅力他的理想自然也感染了一批户部的官员,竹承语也想为俱泰心目中的未来,亦或是说圣人心目中的大邺出一份力。这想法刚刚有,她的才能也开始在户部受人瞩目,然而很快的,户部内斗,她先被卷了进去。之所以逃不得的原因,便是因为她不小心被某人揭露了身份,捏住了把柄。先是因某人的人脉关系与对原户部侍郎的构陷,她无法拒绝的被升为了户部侍郎,紧接着被迫背弃亲皇一派,进入反对商贾横行的守旧派。这本身与她的政治理念南辕北辙。连着父母长兄身份都被那人所知,他言语凿凿的说,一旦竹承语身份暴露,就算是圣人不给她定罪,群臣也会七嘴八舌不给她活路。再想想从三品的萧烟清,几次差点被人谋害,她既无家人更无后台,连姓氏也不比萧烟清响亮,落得什么凄惨命运谁都能想象得到。他既有人脉让她成为侍郎,也能构陷于她,让她因为朝堂上的连带罪过而入刑。一个落了刑的女子,往后命运如何……竹承语自己都不敢想。然而因被那人掌握身份,更过分的事情接踵而来。一面是她认为自己背叛了俱泰,背叛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一面恨而挣扎不得,日日在朝堂上可见那张脸——她毕竟性格不是裴玉绯那样的你死我活,她真的被逼的无路可退了。这件事儿,她只跟裴玉绯说过。裴玉绯一面又有点气她不够决绝硬气,一面又觉得这事儿太过分,想帮她一把。裴玉绯想过很多办法,她甚至亲自写请柬邀请那人来她观内。然而对方却不为所动。她倒是主动露面在各类诗会花宴之上,想要搜集对他不利的证据,然而对方年纪不大,做事滴水不漏,她竟无从下手。竹承语不想回去,趴在裴玉绯的榻上,与她说着最近的事情。裴玉绯思索着,却恰好看见几封她读过数遍的信,摆在她的床头。上头字迹形如驴打滚,错字漏字也不少,纸甚至也算不上好的,边缘还有泥点的痕迹……话说的老实,却也说的熨帖。裴玉绯忽然道:“若是我们不用阴招,用正面呢?”竹承语转头:“什么?”裴玉绯道;“钱尚书很信任你吧。不止是信任,他赏识你,也对你寄予厚望。”她看着竹承语面露愧疚之色,道:“我知道曾经跟你站在一起的同僚如今都恨你入骨,但是想要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你只要说你是来卧底这保守一派的细作。”竹承语缓缓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了,瞪大眼睛又茫然又惊喜的望着她。裴玉绯暗骂,她这样可真像她哥。裴玉绯坐过去,道:“你总觉得你无亲无故,然而其实你最大的后盾,是俱泰,是圣人!守旧派之所以能够横行,不过是因为圣人与俱泰不在。我建议,你不要考虑去扳倒他,而直接去扳倒守旧派,倒了,里头的腌臜自然会袒露。你便抓住把柄,把他和守旧派之间的关系暴露在外。然后立刻告病归‘老家’一段时间,就算是他对外告知你女子身份,你人不在洛阳,谁能证明?证明了谁又能信?等你回来,或许圣人和俱泰,就已经把他摁在土里了。”竹承语坐直身子:“圣人与俱泰远在外,如何联系,用朝中官驿送信,他必定能知晓!他们何时能够回来,我一个人怎么能扮的倒。”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却又坚定道:“若不是变数太多,只要有可能,我自然愿意做!我可以去主动掌握他们这一派的内幕,也能调出不少消息给钱尚书。问题是这场仗打了已经这么久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怕是我这样做,等不到他们回来,就先被处置了!”裴玉绯看了一眼手里那封信,轻笑道:“仗已经打完了,我有办法联系到俱泰,只是需要你亲笔写一封信。此事可以商议,只是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怎么对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到了今天就不要玉碎瓦全,我们要全身而退。”竹承语望着她侧脸,好似心里得到了不少鼓舞。少年时期,她听说过不少裴玉绯的事情,几度波折,以为这个绝对是女子中异类的人也随着战争香消玉损,却没料到多年后能在洛阳重见。她从小性格就不是特别强势的类型,能走上这样一条险境,或许她也多多少少受了裴玉绯那股“凭什么不能”的狠劲的影响。裴玉绯本来想留她,竹承语却心里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决意回去算账目,写文书,全身心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