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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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言也将目光转向韶声。 “二jiejie,好久不见。我将紫瑛给你带来了。只是我与将军还有事相商,二jiejie不方便在场。”她起身牵起紫瑛的手,向韶声走去。 起身前,向齐朔一福身:“劳烦将军稍候。” 韶声就这样与紫瑛一道,被韶言关在了柴门之外。 “小姐……元贞公子他……当真是那个元将军?”紫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甚至连本该控诉韶言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你不是都看到了嘛。”韶声答。 “那你……他……这……”紫瑛不知道怎么问合适,欲言又止。 “我被丢在那个庵里,逃出来的时候撞见他,就这样了。其他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可以问元宝,如果元宝愿意告诉你的话。”韶声回头指向元宝。 元宝、何泽生、以及诸位谋士,皆立于稍远一些的阶梯下。 见着紫瑛顺着韶声的手指,回头看向自己,他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元宝现在的名字叫金晖,是将军的参将。你以后称呼他,要称呼金参将。”韶声又说。 “金元宝?”紫瑛下意识想到的东西,与观云竟一模一样。 “是金晖参将。”韶声纠正。 “反正柳韶言不让进,我带你下去和他们打招呼。”她向台阶下走去。 “小姐不要不高兴……三小姐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元贞公子,啊不,将军和小姐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一定不会被她蒙蔽……”紫瑛提起裙摆,追在韶声身后。 “我有什么资格不高兴?”韶声头也不回。 话都这么生硬了,还说没不高兴?紫瑛在心里撇嘴。 “金晖参将好。”紫瑛甫一在阶下站好,便谨记韶声的叮嘱,向着元宝行礼。 起身时,看见了元宝身旁的何泽生。 何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何……何公子好。”紫瑛虽然惊讶,但先前见过齐朔,心中已有了更惊讶的铺垫,也能在慌乱之中,忍住不看向韶声,周全地再行一礼。 “还有这边的诸位先生。”韶声又将齐朔的其余谋士,一一介绍给紫瑛,示意她行礼。 “柳姑娘认得我们?”一名谋士惊讶问道。他们都以为,这位柳姑娘是将军带来的身边人,并不会屈尊理会他们。 “当然认得。”韶声也有些惊讶。这不是应该的吗?她又不是元将军,这些先生们比她要精贵多了,她自然要牢记且敬重。 “里面只让将军一人进。所以我们也过来和大家一起等。”她说。 至于门内之事。 柳韶言与齐朔相对而坐。 茶煮好了,她为他斟了一杯:“将军请。” 齐朔接了。 “将军此来,所为何事?”韶言发问。 “自然是为求贤。求柳先生。”齐朔抿了一口茶。 “将军觉得,这茶如何?”韶言不接他的话,转而问茶。 “好茶。”齐朔言简意赅。 韶言被他粗暴的回答,说得一愣。 在她记忆中,她未婚夫齐朔的性子从来不是这样。他对一切雅乐事,无一不精。 于旧京城各集会之中,凡是对茶酒的考究与品评,挑剔却据理,信手拈来,又有礼有节,使所有人听了,都心中熨帖。十分令人心折。 她忍不住追问:“将军不多说些吗?” “你还有别的要问。”齐朔答。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韶言这才想起父亲的嘱托。是她问多了。 于是,她又斟了一杯茶,递给齐朔:“柳先生托我,问将军三问。” 齐朔微笑颔首,示意她继续。 韶言继续:“第一问:将军以为,何为百姓?” 齐朔微笑不变:“我来等柳先生。” 话音落下,便再不开口了。 韶言煮茶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面前的齐朔,与原来的齐朔丝毫无二,笑意温柔,举止体贴。 他应该是因着多年前退婚的事,在怨怪自己。韶言想。 于是她鼓起勇气,抓住齐朔的手,用旧日的称呼,亲昵地唤:“齐朔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怨恨韶言?怪我和你退婚……” 齐朔将手抽走,说的还是同刚才一样的话:“我来等柳先生。” 韶言急切地想证明自己:“不是我的错……我都是听家中安排……如今既能重逢,我也可以再嫁给你的!我父带我来,便有此意……” 急切地将柳举与何泽生的筹划,直接说了出来。 齐朔打断她,第三次说:“我来等柳先生。” “柳先生不见,那便罢了。” 这次,他多加了一句话。说完,起身便要离去。 “将军留步!”院中木屋的门霍然洞开。 柳举急急地开门出来。 “柳先生想好了?”齐朔停下脚步,面上神色更加温柔了些。 “举愿受将军之命。”他向着齐朔长揖。 “甚好。只是元某方才听闻,柳先生想与我做翁婿?”齐朔并不上前搀扶,反而负手而问。 “岂敢……岂敢……”柳举慌忙答。 “先生受苦了。”齐朔这才扶着他站直。 此时柳举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得透湿。 最终,齐朔与柳举一道出了院子,韶言侍于旁侧。 “元某今日得一大贤,与诸君共贺。”齐朔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一众谋士。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众人皆躬身称贺。 韶声拉着紫瑛,混迹于人群之中,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向齐朔道贺。 此节于后世,便是着名的“三问”。 大儒柳举感于元应时之诚,借其女撷音居士之口,向元应时提出三问:一问苍生,二问社稷,三问天下。 应时答过,柳举引其为之知音,愿出隐庐为元家军效力。 成一段佳话。 回程路上,齐朔问柳举:“此青庐风景甚美,不知先生如何寻到这块宝地?” 声音不小,似乎是意在让混在人群之中的韶声听见。让她知道,他没忘了他们来时的赌约。 韶声却忘了。她以为齐朔在开玩笑。 被他这样一说,才想起自己说,若是齐朔赌赢,回去便把赌注给他。给什么呢?她一时没了主意。 不远处,柳举的声音又传来:“将军谬赞。此处不过是原先澄阳各主官,修来休憩的小园,春秋闲时,会邀举来此把酒谈天。若谈得尽兴,时间晚了,便在此处过夜,故而里面也备着些举的常用之物品。因此时无主,我便先借住。” 他刚被齐朔吓唬过,答得很老实。 “原来如此。这是旧朝官员,专为柳先生修建的园子。”齐朔总结了他话中粉饰后的真实意思。 “是、也可以说是。”柳举战战兢兢。背后的冷汗,又流了下来。 “先生不必紧张,我只是随意闲聊。”齐朔却反过来安慰他。 韶声听得清清楚楚。 齐朔猜得真准,她回去不能再抵赖了。 送个什么给齐朔?她陷入了沉思。 直到回到了将军府,还没想出来。 齐朔这厢,却不急向韶声讨要报酬。 他单独召来何泽生与元宝,来书房议事。 “二位坐。”齐朔见他们来了,从桌案之中抬头。 “柳举为何要将女儿许给我?”他开门见山地问。 何泽生虽然听将军语气不对,但也不推脱,不连累元宝,直说是自己的主意:“此事金将军不知。是泽生认为,柳先生的女儿与他更亲近,与将军成婚,更名正言顺。更能显将军求贤若渴,崇敬士人。对将军南征时收服人心,更加有用。故而,泽生得知撷音居士来了澄阳,便劝过柳先生。” 元宝瞪大了眼睛看着何泽生。这人怎么不甩锅?他以为他会甩给自己,不甩给自己,起码也会让自己分担一半。 当然,何泽生下一句,便解答了他的疑惑:“某所为之事,全出于公义。” 他甚至起身,向齐朔行礼。 齐朔笑了:“无妨,施霖先坐。我不怪罪你。” “施霖言之有理。只是可有想过,我此时只不过想要个千金买骨的名头,便成了柳举的女婿。若之后要其余人的田地金银,是不是也要挨个叫岳父?纵使真如此,这些岳父又谁大谁小?须知,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但将军不是要我与金将军筹备与柳二姑娘的婚事?那也是与柳家联姻。”何泽生据理力争。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元宝心中冷哼。 他本以为,何泽生已经背好了锅,到此处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想着,干脆变成雕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动,坐到将军问完。 正欲开口找补,却听齐朔驳道:“非也。” 元宝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柳二姑娘与柳举关系不远不近,亲父不为我所招揽,早已返回南朝,不受柳举控制。如此现于世人之前,他们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且与她成婚,昭告天下,我也能白得个情深意重的好名头:柳二姑娘一路追随,元某不会忘记她的名分。”齐朔面上仍然挂着笑,耐心与何泽生解释。 “这……将军明鉴。”何泽生哑口无言。正话反话都让将军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得低头认了。 当然,这只是心中一时气话。将军的考虑,确实有其长远的意义。 元宝本想提,说将军与柳二姑娘有故旧,所以才要与她成婚。没成想,将军竟然有更深之意。 既然如此,那他更不用开口,免得贻笑大方。闭了嘴巴继续扮演雕像。 “二位若无其他事,便去吧。好好准备我与柳二姑娘的婚事,不要再想别的。不要再出差错。” 齐朔语气不变,仍然温和。 但话语中,却骤然多了一层警告的意思。 ”施霖留一下。“待元宝走后,齐朔叫住了何泽生。 ”将军有何吩咐?“何泽生问。 ”先关门。“齐朔说。 何泽生关好门,又走到齐朔下首。 ”把你放在我这里的婢女,叫什么来着?哦绿猗,带走。我不想与柳二姑娘成婚后,还见到她。“齐朔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