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

    【初遇】2019年4月15日

    虽然这样说或许会有些自恋，但陆光确信着这样的事实：他在程小时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是无法复刻和替代的。

    所以当他碰到了年迈的程小时，穿越了无数的时光来到他的面前时，他不敢想象这些年程小时都经历了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你选一个日子，我一整天都可以用来陪你，好吗？」他这样对着已经有了皱纹的程小时说。

    虽然一直穿越回过去是一件胡闹的事，但如果只有这样程小时才能好受一些，那他允许这样的胡闹存在。

    「四月一号可以吗？」程小时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四月一号吗？陆光大概猜了出来，也许这天是未来的自己的死去的那一天。

    「愚人节吗？好，正好我有理由躲避一下程小时无聊的整蛊了。」

    陆光把话题拉到了愚人节上，他不想让程小时再去回忆那个痛苦的回忆。

    果然，程小时被他带跑偏了，叫嚣着自己才不无聊。

    如果程小时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就好了，但可惜，他好像并不能陪程小时走到最后。

    不过没关系，他会用他有限的生命尽可能让程小时过得幸福。

    【认知】2020年4月1日

    这天，他要给未来的、已经老去了的那个程小时过生日，是有着特殊意义的「第一个生日」。

    他们约定在某个公园见面。

    程小时见到他的时候，有些不自在，两只手无措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陆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见到这样的程小时。明明一直以来程小时都是那种说干就干，想做就做的人。

    「想去做什么？今天一天，我都是你的。」陆光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事实上，他也有些紧张，很担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就伤到了程小时。

    那段程小时一个人走过的路，想必满是荆棘，也许自己是他唯一的慰藉，所以他不会怪程小时乱来。

    「那就去公园吧，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好。」

    两个人走在了林荫小道，初春的风携着几片花瓣，添了份唯美。

    陆光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他看不到未来。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程小时一定在自己死去之后，无数次地穿越回了现在。

    「照片很早之前就用完了。」程小时开口了，带着沧桑感。「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你说过话了。」

    陆光有些不忍，他牵起程小时的手捏了捏，就像他们一直经常做的那样。程小时僵硬了一下，回握了回去。

    「我有点感谢那天被你发现了，不然我只能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你。你看，我现在还可以和你牵手，真好。」

    程小时举起他们牵着的手，终于露出了笑容。

    「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吧，我想你肯定也不想在公园里溜达12个小时吧？」

    程小时重重嗯了一下，「那，陪我去海边堆沙子城堡吧！」

    陆光没有犹豫，查了火车票、定了宾馆，直奔最近的海岸线。

    他们玩了一整天，忘记了所有烦恼，程小时忘记了这一天是陆光的祭日，陆光也忘记了程小时未来的苦难，他们忘了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

    终于，时间来到了12小时，程小时要被迫回到未来了。

    陆光看着程小时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其实不一定非得是今天，之后的每一天你都可以来找我。」

    程小时摇了摇头，「这样已经很任性了，我不可以霸占你的正常生活。谢谢你陆光，愿意接受我的任性。」

    陆光看着程小时，第一次深刻意识到，面前这个未来的程小时，和他熟悉的那个程小时，已经从内到外的变了。

    【交错】2021年4月1日

    这是他要陪未来的程小时过的第二个特殊的生日。

    没有了第一次的拘谨，这一次的程小时显得很兴奋。

    「我想去做个蛋糕可以吗？我还没有做过，会不会有些幼稚啊…」

    陆光笑了笑，「怎么会，这很有意义。」

    「真的吗？那就好，哈哈…」

    在去DIY蛋糕店的路上，程小时也没有闲着，给陆光讲了他这一年发生的各种事情，他说自从约定好了过这个特殊的生日，他已经很少穿越到过去寻求安慰了。

    上扬的语气加上自豪的表情，一副想要夸奖的样子。

    陆光终于从这个已经年迈了的程小时身上，看到了他本来的影子。

    可这种活跃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久，它被一个路过的邻居打破了。

    「小光，这位是是家里的长辈吗？小光真孝顺，还愿意陪着家里老人逛街，我家那孩子要是能有你一半耐心就好了。诶哟，这个点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家做午饭了，你们慢慢逛哈！」

    人虽然走了，但刚刚的气氛却回不来了。

    陆光没有多说别的，紧紧地抱住了程小时。

    「我们，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被别人说出来，感觉有点残忍。」程小时的语气很落寞。

    「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只要我们还是我们，我就永远爱你。」

    陆光很少会说这种露骨的话，他不像程小时那样，天天把「陆光我爱死你了」这种话挂在嘴边。他是含蓄的人，更喜欢用行动表达爱。

    但眼下他知道，他要说很多，如果他不说，程小时就会逃走，逃到他悲伤的壳子里。他没有办法做更多的事，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程小时他依旧爱他，即使时光交错。

    「陆光，谢谢你。」程小时抹了一下眼角，「走吧！去做蛋糕！我等这天都等了一年了，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无言】2021年9月24日

    这一天陆光和程小时吵架了，程小时蛮不讲理地把印着他们头像的情侣杯摔碎在地，陆光气极了，程小时什么才能学会不那么冲动？

    杯子摔碎了他心疼，事后冷静下来的程小时自责自己摔碎了有纪念意义的杯子，他更心疼。

    陆光不想和程小时做无谓的争吵，直接出了家门。

    他没有走远，只是去了两个人经常傍晚打篮球的篮球场。

    在自己一个漂亮的三分落地之后，他余光瞥到了程小时。

    程小时对着他扬了扬手，看样子是准备和好了，陆光忍不住翘了下嘴角。

    「不生气了？」

    陆光冲着程小时走过去。

    「抱抱。」

    程小时张开了手臂，抱住了陆光的腰。

    「怎么还哭了？我又没骂你，不过你那个方法确实不可取，这次能不能听我的…好了别哭了，败给你了，回去都听你安排行不行…哭包。」

    程小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陆光哭，而且哭得越来越难过。

    陆光拍着程小时的后背，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失控哭泣的程小时也许是未来的那个他。

    是哪个时间段的呢？是他刚死时候的程小时吗？

    但不管是哪个时间的程小时，陆光都心疼极了。

    可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他还要假装不知情，不然只会让程小时更加难过。

    【角落】2022年2月1日

    这一天是新年，三个人吃过年夜饭之后，乔苓就回了家，家里只剩下他和程小时。

    程小时像往年一样拉着他窝在沙发看春晚，一边看一边吐槽这玩意儿有多难看，但还是硬要坚持看完。

    不过还没到十二点，程小时就已经缩在毛毯睡着了。

    陆光把程小时抱回了房间，又收拾好了碗筷，时间才终于快来到十二点。

    也许，未来的程小时正躲在哪个地方看着自己呢…

    这么想着，陆光窗外看去。

    空荡的街道只有雪花，看来程小时没有来这个时间点。

    刚好，秒针指到十二的时候，从电视里出来了新年的钟声。

    不知是真的听到了拍手的声音还是心灵感应，陆光心脏停拍了一下，他快步走出屋子，然后看到了窗下有一个不太规则的小圆圈，没有被雪覆盖。

    程小时还是来了，只不过又走了。

    陆光看着那个小圆圈，一直到他重新被雪覆盖，和周围融为一体才进了屋。

    【再见】2022年4月1日

    今天陆光要给未来的程小时过第三个生日，他们约好了去钓鱼，因为程小时说也想让陆光感受一下老年人的生活。

    可原本的程小时却怎么都不愿意放他走。

    「陆光你又要背着我去干嘛？！」

    「都说了有事情，你先回家，我晚点就回去了。」陆光有些无奈地看着缠着他的程小时。

    「我不！每年愚人节你都不知道去哪，这次我可不会再大意地放你走了！」

    「我看你就是想对我恶作剧。」

    「哼哼～反正你今天不可以丢下我了，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

    听到这句话，陆光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一年，但一定是未来某一年的今天。程小时连愚人节都想和他一起过，可到最后，他们连活在同一个时间都变成了奢望。

    「怎么了？」

    「程小时，总有一天…」陆光思量着应该怎么开口，他看着程小时的脸，半晌之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诶？！什么啊，你别话说一半啊，你什么毛病。」

    「你肯定不会听我话的。」

    「那可不一定，你说嘛。」

    「以后，如果我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你去不了的地方，我希望你不要跟着我。」

    他知道程小时不会听他的话，不然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过去，甚至今天他还要给未来的程小时过特殊的生日。

    「嗯？你去得了我去不了？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吗？」

    「算是吧，」陆光捏了捏程小时的手，「听我话，先回家，我办完事会给你带回去赔礼的。」

    陆光有些担心未来的程小时会不会突然出现，所以心里有些着急，可他越着急程小时越粘着他。

    就在陆光想着要不要让两个程小时见面的时候，未来的那个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不要过来，你快离开这里！」

    老年程小时一脸着急地往他这边快步走来。

    陆光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这种表情，就看到了一辆闯红灯的轿车冲着老年程小时撞了过去。

    陆光挣脱了程小时的手，推开了老年程小时。

    一切到这里都结束了。

    原来是今天啊…陆光飞到半空中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这样的感慨。

    他有些难过，应该再多给程小时留下一个吻的。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撑着最后的力气，跟那个明知结果却还是想尝试拯救自己的未来程小时说了生日快乐。

    抱歉，只陪你过了两个生日，就又丢下你了。

    然后他看向另一边，看向那个不知所措的程小时，「我没有后悔，所以你也不要。」

    我没有后悔救下年迈的你，因为哪怕你只能再活一天，我也希望你是安详离去。所以你也不要后悔，不要后悔回到了过去找我，因为我希望你能开心，如果只有回到过去才可以开心的话，那就来找我。

    不管是什么时间，不管是什么地点，只要你是程小时，我就会给你我所有的爱。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想必你会乖乖听话的吧…

    再见，程小时。

    让我们在过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