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 挚友

    十点刚到，楚芸早已在废弃工厂外，不知为什么，这座山今晚特别寧静…。

    忽然一台台黑色轿车循着山路开来，停在废弃工厂旁，一个个手拿棍棒，或叼着菸，或嚼着檳榔的黑道人士下车将楚芸团团包围，其中一名身材魁武，戴着墨镜，嘴里叼着根菸的男子走进楚芸道「没想到你还挺大胆的…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这就是手机里那低沉的声音…)…我今天可以死在这里，但是这件事情也就此打住，你们也不准伤害我的家人。」

    「好，我答应你。」说完便一挥手，那群人便一拥而上，这时，忽然听到扣板机的声响，转眼间，一半的人右臂都已中弹，拿不起武器…「都说了要帮你了，你干嘛自己来啊？」

    楚芸一回头，竟发现是普利斯，气愤地大喊「你怎么跟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只能一个人来？不然我的家人全都会…」

    「放心吧，我已经让兰去保护他们了。」

    黑道大哥一听，大笑一番，接着道「别做梦了！就凭一个人？我可是安排了几十个兄弟在那里，我看你派去的人恐怕已经死了吧？」

    「如果我派的是现代的人可能真的已经死了，但我派的是忍者，你的兄弟大概还没察觉她就已经全昏倒了吧。」普利斯自信地微微一笑道。

    「忍者？哈哈哈…现在哪还有忍者，听你在鬼扯！」

    「信不信随你，反正这是事实。」

    看普利斯认真肯定的眼神，黑道大哥也开始起了疑心，但依然镇定道「就算是真的，今天凭你们两个人也绝对走不出这座山！来人！杀了他们！」

    「等一下！」一名染着红色短发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身穿黑色长衫，两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嘴里叼着根菸…「他可是警界的神枪手，你们这样衝过去不过送死罢了。」犽的眼神犀利冷酷，直瞪着普利斯道。

    「…犽。」普利斯的自信顿时荡然无存，眼神变得不安，楚芸见状，想起美女曾说过的话，叮嚀道「你别太意气用事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千万不能心软。」

    但普利斯似乎完全听不进半句话，皱着眉头不知正思考些什么。

    「那他就交给你处理了…」黑道大哥说完便指示其他人攻击楚芸，只见犽缓缓掏出手枪，轻声回道「…没问题…」

    「…你真的想杀我吗？」普利斯咬牙问。

    「…逃避了这么多年…你总算现身了…」犽将菸吐在地上，用脚踩熄，眼神透露出强烈的怨恨…。

    「…犽…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开了这一枪…一切就都结束了…」犽将枪口对准普利斯的心脏，楚芸看普利斯完全没有防备，赶忙大喊「普利斯！快跑！」

    「…我们不是兄弟吗？」普利斯激动地大喊。

    「…你是警察，我是黑道…我们不再是兄弟…更何况…这世界上只能有一个『神枪手』…」

    「…如果『神枪手』这个称号会让我失去你，不要也罢！」

    「…别废话了，今天我们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这座山…不是你…就是我！」看犽真扣下了板机，普利斯赶忙躲开，但左臂依然被子弹画出一道擦痕，接下来，为以防犽瞄准要害，普利斯不断四处奔跑，犽看普利斯迟迟不开枪，皱起眉头不耐烦道「…逃避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说完连开了数枪，虽都打中了普利斯，却未命中要害。

    但普利斯此时已浑身是伤，血跡斑斑，闪躲的速度不得不逐渐变慢，犽便朝普利斯的右膝开了一枪，只见普利斯瞬间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普利斯！你到底在固执什么！快开枪啊！」楚芸慌张地大喊，但因自己正和其馀黑道交手，根本无法抽身帮忙，看着普利斯消沉的眼神，楚芸已心急如焚。

    「…一切都结束了…」犽瞄准普利斯的心脏，正打算扣下板机，却发现自己的手竟不自觉颤抖…。

    「开枪吧…如果杀了我能去除你心里的阴霾…我死也值得…」普利斯说完便放下了手枪。

    犽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轻轻扣下了板机，内心就像有一股凉风吹过一般，似乎失去了什么，在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普利斯闭上双眼，静静地等着子弹穿过自己身体的瞬间，纵使有些恐惧，但内心却像平静的大海一样无风无浪，意外地踏实自然。

    「普利斯！」楚芸大喊道，忽然一个人影闪出，挡在普利斯身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兰替普利斯挡下了子弹，蹲跪在地…「兰！你没事吧？」普利斯赶忙上前一看，兰的腰部竟淌出了鲜血…。

    「…你不必担心我…这种小伤我自己能治…」兰强忍着痛抓紧普利斯的衣袖，似乎打算说什么…「…你伤得不轻…别再说话了…」

    兰轻轻摇摇头，虚弱地低声道「…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但你再这样逃避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不但自己丧了命…也救不了楚芸…而你和他之间的恩怨也永远解不开…」

    「…兰…我…」普利斯为难地撇过头，兰强忍着痛，接着道「…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很有可能在杀了你之后…杀了楚芸…难道你希望这样吗？」

    「…可是…」

    看普利斯仍犹豫不决，迟迟无法下决定，兰紧抓着普利斯的衣领，眼神认真道「…既然已经决定要面对…就要有所觉悟…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在和兰眼神交会的那一刻，普利斯心里的结似乎已被解开…「…对不起…让你为我挡下一颗子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兰微微一笑道。

    「…是啊…」普利斯对兰会心一笑之后，原本飘忽不定的眼神竟变得坚定，拾起手枪瞄准犽，犽也同样对准了普利斯的心脏，两人四目交接，对峙了许久，同时扣下了板机…。

    只见犽的右腕中弹，无力地松开手枪，普利斯则被射穿了左臂…「…你射偏了…」普利斯指着自己的心脏道。

    「…杀了我吧…无法拿枪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犽紧皱着眉头，眼神已失去了斗志…。

    普利斯丢了手枪，忍着右膝的伤，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你的实力我很清楚…这么近的距离…对你来说是不可能射偏的…」

    「你别自以为了解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犽挥舞着未受伤的左手，不让普利斯再靠近自己一步。

    「…或许吧…但有一点不会错…你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搭挡…这几年我失踪，是为了逃避以警察的身分和你见面…因为如果是你，肯定是重案组要负责的…但再逃避下去根本没有意义！所以我决定面对你…」

    「哼…面对？那刚才为何迟迟不开枪？」犽不屑地轻笑道。

    「我只想告诉你…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永远是我普利斯的拜把兄弟。」普利斯没再向前，维持着和犽六公尺的距离…。

    犽听了愣了一会儿，便撇过头，冷笑一声…「…少废话…你要杀我就趁现在！等我习惯了手腕的疼痛，我就有把握能一枪杀了你…」

    「…我相信，因为你是『天才枪手』…但我绝不会对你开枪的…就算要赔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普利斯坚定的眼神，透露出对犽深厚的友谊，但犽却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别跟我提那个称号！就因为它…让我的警察生涯沾上了污点，而你…却因此超越了我…得到了更高的荣耀！」犽愤怒地大喊，喊出了多年来沉积在心里已久的怨恨…。

    看着犽，普利斯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你别管别人怎么想好不好？你自己的实力难道你不清楚吗？为什么要让别人的评价影响你自己？就算别人不相信你又怎样？…如果你那个时候没有辞职…我绝对有把握能找到有利的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任我？」

    「…你不过是想透过这件事提高知名度罢了…」犽撇过头，神情有些落寞…。

    「…以你对我的了解…你应该知道不是这样的…对吧？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甚至拿这个做为堕落的藉口！」

    「别再说了！要杀我就快动手！你到底还是不是警察？」犽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普利斯质问。

    「我当然是警察！但我同时也是你的朋友！」普利斯大喊道，这声音宏亮地直通云霄之上，直打进犽的心中，毕竟这句话，是自己曾经对普利斯说过的，那时的自己，是如此的正直重义气…。

    普利斯接着道「我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你，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想回到从前的样子…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我才说…你是最没用的警察…」犽忍着痛，两手拿起手枪，楚芸见状赶忙喊道「普利斯，别管三七二十一了，杀了他吧！不然他会杀了你的！」

    只见犽将枪口对准普利斯的心脏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我已经不一样了，回到过去…已经不可能了…」

    「只要你愿意，没什么不可能的，真的…相信我！」普利斯真挚地看着犽，期望他能回答自己我愿意，但犽却什么话也没说，举起枪扣下了板机。

    忽然「碰─」地一声，黑道大哥头部中枪，鲜血溅了满地…「...犽？你…」普利斯惊讶地望着犽，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让我找回我一直失去的东西…但…这一切已经太迟了…」说完，犽举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xue，普利斯见状，右膝的已失去了痛觉，赶紧奔向犽，却重摔在地，普利斯仍不放弃地继续奋力向前爬，而犽就像在遥远的彼端，无论普立斯如何努力，两人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拉近…「犽！你别想不开…」普利斯只得拼命重复喊着，犽却扣下板机，开了人生中最后一枪，在失去意识之前，隐约说了…「谢谢你…朋友…」

    普利斯静静看着犽渐渐闔上双眼，整个世界忽然静止了一般，褪去了顏色，只见犽的身体缓缓地自然向后躺，原本喧闹的夜晚，在此刻竟静得让普利斯能清楚听见犽的最后一声心跳…。

    此时，普利斯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奔涌的泪水再怎么流淌，也换不回失去的挚友，这样的无力感只得仰头对夜空嘶吼，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因为更痛的，是被烟硝掩盖的善良，被枪响震碎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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