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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他便爱慕着,为萧皓尘征战沙场,做皇后膝下走狗。他以为自己会无怨无悔……他以为他这一生,都能无怨无悔。可他为了那一句嘱托,被戚无行杀死在刑架上的时候,他后悔了。当他从混沌中醒来,知道自己身体被彻底改变的时候,他怨了。都是为了萧景澜。为了这个相府的傻少爷,他无辜受了多少苦楚折磨,母亲也差点因此疯掉。萧景澜傻傻地要补偿他,要拿自己补偿他。那他凭什么不收下?他凭什么还要假装大度地献出自己早已被毁灭的一生。萧景澜要偿还吗?那就,一还到底吧。萧景澜仍然在傻傻地摇头,喃喃地哽咽着:"褚将军……我欠你的……让我拿命还,我不会说一句话……可你不能让我做这种事……你不能……"褚英叡沙哑着说:"你这几天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到时候,小六回来找你。"他起身离开了。他知道,萧景澜会答应。这个小傻子,欠了人什么东西,就一定要还回去。他知道。他胸有成竹。褚英叡回到书房里,那里放着一些他的旧物件。是他死在崇吾时,朝中派人收拾了他在演武堂学舍里的一些东西,送回了家。有他当年用过的铁剑,抄过的兵书。兵书上有萧皓尘写下的字。"愿君千里去,挥剑斩月华。"漠北有个月亮湖,蛮话说叫其坦。那里是蛮族部落的核心,供奉着十三部落一同信仰的鹰神。那年,他十六岁,将要随军前去崇吾,萧皓尘那时已做了皇后,却还是特意偷跑出来了一趟演武堂,为他提了两句诗。行军匆忙,他没来得及带走这本兵书,却从未忘记萧皓尘的这份情谊。那是萧皓尘的情谊,他仰慕过,敬爱过,从未忘却过的情。可萧皓尘死了啊。死在重重深宫的煎熬里,死在一场破绽百出的重病中。只留下他守着一份可笑的情谊,还搭上了自己的一生。萧景澜不是他爱的那个人啊,只是一个,荒唐的,想要补偿他的傻子。他还有什么可以让萧景澜补偿的呢?只有他这点残存的名声了吧,只剩这一点了。萧景澜呆坐在地上,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着。他在屋里坐到天黑,摇摇欲坠地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房子,踩着墙边的杂物摇摇晃晃地爬上去。七岁那年,他第一次爬过了相府的高墙,偷跑出去玩。小小的孩子只顾自己快活,却不知道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当他回来的时候,院子里一地的鲜血。两具尸体被拖着走过小花园,连地上的槐花都被染成了红的。后来他再也不敢逃。他怕下一次逃走,会让又一个无辜的人因他而亡。他只是……只是想出去看一眼。在他彻底被毁掉,彻底献祭上自己的一切偿还罪孽之前,再出去看一眼。或许有个人在墙外,还在等着哪一天早上,在窗口放一碗槐花甜汤。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萧景澜仓皇逃出来,连鞋都跑丢了一只。天色已晚,长街灯火阑珊。萧景澜茫然四顾。今日谷雨,县城里有花节。萧景澜被人群冲着走,不知不觉到了城中央。这里搭着戏台,唱的戏萧景澜听不懂,他焦急地挤开人群,却被撞到了木头上。茶馆的木栅栏隔着三丈远,馆里的先生在说书。说的是一出有名的书,说前朝三百年,有个权倾朝野的权臣姓沈。家在宫门外,独占了两条街。豪车名马,奴仆千人。在内独揽朝政,于外左右官吏,门外拜会的小官,一日能排到京城门外去。萧景澜微微恍惚了一下,就站在外面听。这本书很有名,九州内外的百姓都爱听个趣。听听京中的达官贵人过什么日子,吃什么,用什么,听什么戏,就觉得苦日子还能过下去。萧景澜听着听着,唇角却微微勾起一点笑来。当年萧家盛景,可不输这位沈权臣。败落……也不过几年光景。说书先生又说了几段沈权臣招猫遛狗的趣事,却不再说了,话锋一转,落到了别处:"如此风光二十年,新帝渐渐长大,便不再被臣子掣肘,一番谋划之下,除了相国党羽。兵变那一夜,领兵前来抄家的,诸位可猜得到是谁?"听书人面面相觑,嘴里的瓜子都没了味儿。角落里,一位长衫老者叹了声:"是那位出身相府的将军罢。"萧景澜慌忙低下头,生怕被人认出来。可他又舍不得走。总要听听……总要再听听……先生一拍惊堂木:"正是这位将军。将军年少前去边关,父母却在家中因一点错处,被jian臣活活打死。既然jian臣依然伏诛,将军便又回了边关。往后,京中断粮断钱,将士们几乎要被活活冻饿致死。将军却一步不曾退,拼死杀敌,活捉蛮族之王,保住了中原安宁。诸位说,此人算不算得是个英雄。"萧景澜低着头,偷偷地笑着,眼角却有泪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只是为戚无行高兴。那人是个英雄哦,虽然很坏很坏,可世人,都认他是个英雄呢。长衫老者捻着茶杯,叹道:"可这英雄,也没落得个好下场。陈先生,戚将军上月十五,便被太后下令斩首处决,你我在这里义愤填膺的,又有何用处?"惊堂木落下,烟花在身后炸开。说书人又说起了别人的书,萧景澜站在栅栏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戚无行……死了。那个西北风沙里沉默寡言的汉子,活着的时候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如今死了……却像一阵风,轻飘飘的过去,让他连哭,都觉得喉咙发紧,眼睛干涩。他歇斯底里地蹲在地上,却只能哭出一声干裂的哀嚎。谷雨花节的笑声太过热闹,西北的风沙却吹进了萧景澜的肺里。他的一生,那么短,那么荒唐,没有好好做过什么事,也没能好好爱过一个什么人。戚无行死了……死了啊……若是当年……若是当年他生来便是个傻子,若他不是京中盛赞的相府神童。那一年,他傻掉的那一年,父亲不会盛怒之下取了戚家父母性命……戚无行……戚无行也不会死……戚无行是个英雄,英雄……怎能因此而死……若他是个傻子就好了。若他……生来就是个傻子……就好了……风呼呼地吹,赶庙会的女子们抛着花笑着跑过。楼上喝茶的少年红了脸。褚家的人正匆匆地四处寻找萧景澜的踪影。萧景澜蹲在那里,他恍惚着抬头,灯火阑珊里,看到槐花一粒一粒地开着。西北的风沙这样蛮横,怎么养的出一束槐花?冷峻蛮横的将军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蹲在树边,伤痕累累沧桑粗糙的大手,浇着水,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