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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时间从车子后座跳下来,悄悄揉了揉被硌得生疼的屁股,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买一辆汽车开。“小范主任,你来啦,昨天晚上外事处那边给我打电话说迪伦的律师到了,吵着要咱们给个说法。”李永福步履匆匆地走过来,见到范晴雪不禁眼睛一亮,“咦?”他停顿一下,面露疑惑地问道:“这位是?”说着,眯起眼眸细细打量走在范晴雪身后的清俊男人。“这是谢青瑜,我的对象,他比较擅长机械工程这一块儿,今天过来是想帮咱们重新调整一下口红生产线。”范晴雪大大方方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经常和你提起的红福日化厂厂长——李永福。”“你好。”“幸会。”李永福殷勤地伸出右手,抓住谢青瑜的手上下握了握,看向他的目光一瞬间像是在看救世主一样。“生产线就拜托谢同志了,我还要带杨副厂长去趟外事处,那边传召我们呢。”范晴雪对外交方面的事情不太了解,觉得还是交给李厂长和杨副厂长处理比较好,再加上有了谢青瑜的助力,她倒是有几分气定神闲。领着谢青瑜来到大门紧锁的口红生产车间,范晴雪从包里掏出一串备用钥匙,打开了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谢青瑜反复测试数据,生产线开开停停不下十几次,最后在范晴雪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我稍微帮你们调试下,生产线就能正常运行了,不过有几个部位的零件和机身之前因为错误磨损已经不能用了,必须更换,否则会影响到整个生产线。”范晴雪半蹲在谢青瑜身侧,眼里闪烁着满满的崇拜,就那么乖乖软软地陪着他,让人心尖发痒。不动声色地摘掉沾上油污的手套,谢青瑜唇角微扬,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遇到问题就找我,别自己憋着。”范晴雪捧着脸,眉眼弯弯。“好了,我只请了半天假,一会儿回研究院上班了。”“不在这儿吃完午饭再走吗?”范晴雪连忙起身,不过因为蹲的时间有点久,小腿和脚部发麻,没跟上中枢神经的支配,小小的“呀”了一声险些栽倒。眼疾手快地扶住自家小女友的胳膊,固定住她的身形,两人换成了半搂半抱的姿势,气氛顿时暧昧起来。谢青瑜茶棕色的瞳孔微微一震,眼底的幽暗渐渐加深,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沉,“不了,那边还有工作要忙,吃饭的事下次再说吧。”明明研究院的事务十分繁忙,他还抽出半天的时间来帮助她们的工厂解决问题,范晴雪心里暖融融的,酸甜交错。她心脏怦怦地跳,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正抓住谢青瑜的大衣,把他向自己拉近,“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轮廓清晰的脸颊上。谢青瑜显然也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愣,手指抚摸着刚才被亲的部位,眼睛微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面皮陡然被热气蒸红,范晴雪退后一步,嗓子发紧,“这是谢礼。”失笑着摇摇头,谢青瑜动作迅速地俯身在她的侧颊落下一吻,“这是回礼。”说完,不等范晴雪有所反应,直接转身离开车间。他怕自己心爱的小猫炸毛。*“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提吗?”之前由范晴雪一手创办的宣传部和原本就由她负责的研发室都被李永福整合到她手下,现在范晴雪把两个部门的人叫到一起,开了个关于新产品的简短的例会。“范主任。”一个身材高挑却过分瘦弱的男青年神色犹豫地举起手,欲言又止。范晴雪把桌上的资料整理一下装进抽屉,看到举手的侯岩,抬眸示意他继续。侯岩是那次香水故事大赛的冠军,拍板决定聘用他来宣传部工作后,范晴雪才知道他不仅擅长写故事,对绘画也很有天赋。据说他母亲师从一位当代有名望的国画大师,建国前还曾经留洋学过几年油画,他也跟着学了一些,可惜十几年前她母亲因为被斗争折磨得精神出了问题跳河自杀了。“我是在这次的口红事故里突然灵光一闪,你们看,”他拿出一管两浅一深划痕的口红,“既然灌装机器可以制造出这种痕迹,我们为什么不丰富一下它的纹路,或者改变它的纹路,在口红上雕刻花纹或者文字呢?”说着,他又从面前的会议记录本里抽出几张不同的画稿,平面图和立体图齐备,证明他确实是花心思准备了口红的雕花设计。“我看市面上所有的口红都是圆润的直管,我们如果推出这种带有创意的雕花口红,一定能一举成名。”侯岩越说越激动,平时有些不自觉的自卑被慢慢卸下,如同蒙尘的珍珠,耐心擦拭过后,露出内里璀璨的光泽。范晴雪感兴趣地拿过他的画稿,发现他提出的设想,和后世的中国风雕花口红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八零年代确实很新颖。她之前的计划是在口红的色号上下功夫,相比后世动辄上百种色号的口红来说,现在的口红绝大多数都是正红色,其他颜色极其少见,不是没有,不过都不是主流。范晴雪垂眸摸摸下巴,根据现有资金和设备推算起各种可行性。☆、第九十七章范晴雪垂眸沉思,一向温柔含笑的眼睛显出些许郑重,小会议室的气氛一时严肃起来,大家都不敢出声打断她的思路。侯岩觑着她的神色,在空气寒冷的冬日手心紧张得沁出缕缕湿意,心里七上八下的,刚刚鼓足的勇气仿佛气球被戳了一个孔,“嗤——”地一声瘪了下去,眉眼间再度蒙上自卑和颓丧。“资本家的狗崽子,你怎么不去死!”“呐,就是他,一家人都是吸咱们贫下中农血的资本家,像这样的人怎么还好意思活着,运动时期就应该弄死他。”“我们厂愿意收你,你就应该烧高香给我们磕头,还敢找上门嫌粮食不够吃,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吃一样分量的饭?”无数尖酸刻薄的话充斥在脑海里,说这些话的人早已经面容模糊,可是其中的恶意却深深扎根在侯岩心里,午夜梦回间,反复折磨着他。有时侯岩甚至恨不得自己和母亲一样跳河自尽,可是他不甘心,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全世界的恶意都要把他包围,企图逼疯他?“侯岩出的主意不错。”范晴雪弯眸一笑,过分粉润的菱唇勾起,顿了顿,她扬了扬手中的几张画稿补了一句:“以后雕花口红的设计就交给侯岩了,大家没意见吧?”侯岩错愕地抬头直视范晴雪,等她起身走到过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时,那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才渐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