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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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家律师不敢怠工，高晓晨进局子不到24小时就被放出来了。

    拿回手机高晓晨原是想着打电话让虎叔来接，结果拨了号码才想起他虎叔也在局子里，也不知道他们高家最近是触了谁的霉头。他迈着步出了警局，一眼就望见高启强双手插着口袋站在警局台阶下，竟亲自在这儿等他。他爸一身不菲的休闲套装，却靠在一辆小破摩托上，他觉得滑稽又好笑，“您干嘛呢这是？”

    高启强横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头盔，“上车。”

    高晓晨撇了撇嘴，长腿一跨，老老实实坐在后座上。

    一路没开多远，高晓晨坐着左右觉得不利索，一个劲儿得扭来扭去，他爸在红灯路口猛得一个急刹，高晓晨直接脸扎在他爸背上。

    他爸转头训他，“你扭什么？蹲牢子身上长跳蚤了？再扭自己走回去。”

    高晓晨心说我对您这心思还敢让我坐后面您是真的不讲究，但也只敢心里逼逼，噘着嘴不敢乱动了。

    他小心翼翼一手搭在他爸肩膀上，右手拿出手机顺手给阿慧发了条讯息。

    “最近谁突然不玩车了？”

    没等对方回复就收起手机，讨好地凑在高启强耳边，“爸，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他爸只“哼”了一声，说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便什么也不肯说了。

    沿街景色愈发清冷，等高启强停车喊他下来时高晓晨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是他爸的墓地，不是眼前这个爹，而是他的血缘上的父亲。

    高启强一路轻车熟路，领着他来到他亲生父亲坟前，指着高晓晨说道，“这儿没别人，来，在你爸面前，把你干了什么一五一十说说。”

    高晓晨呆站在他爸的墓碑前，感觉自己突兀地像是一颗长在坟地里的仙人掌，“爸……”

    “你真当我不知道？萧家那败家子手上有那东西，被我抓到了证据，萧家直接吓得逃深圳去了。你还去买了干嘛？”

    “我给没给你说过，最近给我老实点？你想我下去陪你亲爸，是这个意思吗？”

    高晓晨被他爸这句话里的深意吓得直摇头，“爸，我哪里敢……”

    “你们一起玩的那个文慧，你以为她是谁的人？昨天你挂完电话，她立马联系我，谁去报的警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就把你那些事在你亲爸面前坦白，以后你要是被抓进去，他白江波别来怪我没看好你。”

    高晓晨被高启强说得眼圈通红，原先是低着头，听到白江波的名字，猛得抬头看向高启强，眼里带着明显的怨意，“你让我说？行。”

    他在坟前站直，双手攥紧大腿两侧，嘴唇颤抖着，“我，高晓晨，不长脑子，自己找死，喜欢上自己后爸……”

    高启强立刻踹了他一脚，“谁他妈让你说这个？”

    “您让我说什么？”高晓晨声音哽咽，右手粗暴地抹掉早已止不住淌下的泪，看上去可怜又委屈，“我干得哪件事你看得惯的？我开酒吧你看不上，我想去强盛你不许，我当个二世祖最后都要被人举报。当然啦，你最看不惯的，就是我喜欢你这件事了，你以为我想喜欢自己后爸？你以为我愿意？你高启强身边要什么人没有？连安叔都忍得了你，我还算什么？”放肆宣泄的快意充斥高晓晨全身，泄洪的闸门开启后如浪般的记忆冲刷着二人，他讲到最后忍不住在喊，“你以为我想？高启强你他妈根本不爱我！”

    “我是不爱你，”高启强对上高晓晨愤恨的双眼，声音凌厉，“但我很爱你妈！”

    他吼完这句，高晓晨像是中了一枪浑身一震。他面色苍白，与他的后爸，以及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切的白江波面面相对。

    “我想了一下你的事，”高启强错开那双渴而不得的眼，低下头拍了拍衣服下摆，再次开口时已经恢复平静，“高晓晨，你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你妈从来没有不给你过，我话放在这里，强盛你这辈子就别想了，但其他的我要是不给你，你妈肯定会怪我。”

    见高晓晨猛得一回头，那张哭得皱皱巴巴还有点丑的脸没来得及收回去，痴痴傻傻地看着他，高启强继续道，“我可以给你一次，你爸在这儿作证，我没干任何对不起你高晓晨的事，以后别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听到没有？”

    高晓晨耳边嗡嗡直响，有点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金子砸中脑袋，又感觉像刚骑着摩托下山，心脏砰砰直蹦，他爸又问了一遍“听到没”，他舔了舔嘴，仍带着小心的犹疑，“真……真的？”

    高启强瞧他这副患得患失没出息的样子，内心又叹一口气，“我骗过你吗？”

    回去的路他们没有继续骑摩托车，高启强特地喊人去把那辆破摩托骑走了，他们出墓园时司机已勤勤恳恳等在门口。

    父子俩上车后一路无言，高晓晨有些心不在焉地抖着腿，后又怕高启强嫌他烦，正襟危坐不敢动了。

    高晓晨装作没事人模样撑着右手，眼角悄然瞥向他爸，高启强的脸在繁华的街景灯光下若隐若现，看不太真切，唯有唇尖突出的那一角，直直戳进他心底。

    他此时也只敢偷偷望着他爸的嘴。

    高晓晨曾跟有同样尖角唇峰的男人接吻，总忍不住把那块软rou吸进嘴里，幻想着要是把他爸那么惹眼，那么招人的唇尖咬下吞进肚子，他爸是不是就能少说点伤他心的话，是不是就能多爱他一点。

    高晓晨想起他读初中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次，他颤颤惊惊坐高启强旁边偷瞄他。那时候学校里流行早恋，他对性向这事还懵懵懂懂，在学校同一个其他班级的女生接吻，被他们班主任当场抓住。当时他读的还是公立学校，校风极其严苛，班主任立刻喊了他们各自的家长。

    彼时建工集团还未改名，高启强也不像现在这样深水一潭一眼望不到底。来了见了他们班主任老师，先是热络地拉着人家聊家常，等女生的家长来时，高晓晨就见高启强面上仍然带着谦和的笑，私下不留痕迹地躲开他们班主任快要贴到臂膀上的前胸。

    那天与家长谈完话之后，他爸顺便接他回家，他坐在车上偷瞧高启强的侧颜，心里又激动又忐忑地想着，何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请高启强跑一趟呢？自己又不是真的喜欢那女生，不然怎么会这么在意他爸会不开心？

    到家下车时，高启强帮他提了一下书包，“晓晨，用功读书，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考虑。”他爸这么对他说。

    考虑什么？他很想问。

    我可能不喜欢女生。爸，你让我考虑什么？

    高启强当时对他是真的很宽容，这不算早恋的早恋被他轻轻松松一笔带过，要不是他班主任时不时会旁敲侧击地问他爸的事，高晓晨会以为那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高晓晨又回想起中考测试体育成绩前他去学游泳，不像他爸和他盛叔叔从很小起就在跟水打交道，高晓晨活了十多年就没下过水。他第一次去学游泳就被呛水呛得不愿意再学，他妈怎么说他都不听。后来还是高启强带着他去找老师打招呼，陪着他在泳池边练憋气，他才肯继续下去。高晓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他爸游泳就是在这时候。高启强见他在水里扑腾了半天也没游出几米，实在看不下去，下水给他展示了一下什么是蛙泳。

    他后来听姑姑说起才知道，他爸小时候也溺过水，没多久高启强开始做起鱼贩生意，周围就没有不会游泳的人，生存的压力逼得他自己主动去学，他盛叔和姑姑小时候学游泳也是他爸教的。

    他听完就在心里嘀咕，所以干嘛要费那么多力请人给他上课呢，高启强自己教会了两个，本身又游得那么利落，是不是故意不愿意教他？是不是打心底里还是看不上他，所以才没那么上心？

    但高启强不顾陈书婷的劝，非要他学游泳，心底里总还是把他当做高家人的吧。

    中考时，高晓晨的游泳成绩是他们全校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