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日子越来越甜了
248 日子越来越甜了
翌日醒来，龙卿神清气爽，早早给自己梳妆的整洁干净，等着沈清茗过来。已是沈家大小姐的沈清茗也醒的很早，见龙卿神采奕奕，稍微放心下来，与她简单吃了早膳，就急急的出门了。 这次她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京郊的村落，去探探那边村子的具体情况，以便接下来面见皇上的时候对周围有一定了解。 只是沈清茗心思并不全在那儿，更多是在于龙卿。 今天的龙卿看起来很开心，一扫这几天的寡言沉闷，像以前那样坐在轩辕上赶车，初夏的暖风从远方吹来，带起了她乌黑的鬓角，偶尔还会哼上两句，宛如当初在黑龙镇那样，一切都是那么怡然自得。沈清茗和秋月坐在马车内，还有几位家丁相随，熟悉，却又多了几分陌生。 沈清茗见龙卿难得惬意，便没有打扰她，注视着她雀跃的侧脸，目光越发柔和。半个时辰后，她们抵达了京郊的第一个村子。 这里的村子面貌上与桃花村不尽相同，位于京郊城区附近，考虑到安全，这里大片的原始丛林早已砍伐殆尽，只有人工栽培的绿植丰容。这里的屋舍绝大多数都是砖瓦房，排列整齐的分布在平坦的原野上，人口密集度很高，打远望去，酷似农村，又有点城市的缩影。 龙卿才想起来一件事，发展并非从“一”跳跃至“二”的过程，而是递进式的，在一和二之间还有很多存在，农村建设城市的过程中就会有一个过度，叫做城乡结合部，京郊的村子基本都是这种情况。 这些村子的人家大多已经摆脱了靠天吃饭的困境，毗邻京城的天然优势，他们进可进京务工，退可下地务农，收入有保障，因此他们的抗风险能力也比黑龙镇那些农户好。从这些村社的建设情况来看，估计再来十年这里就会被纳入京城的范围，这些人家也会成为真正的京城人。 一行人刚到村子就受到了热烈欢迎，沈清茗和龙卿只好先下车，这个村子的村长携带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走到前面施礼。 “沈孺人好。” “你们认识我？”沈清茗诧异，她的名声已经连附近的村社都家喻户晓了吗？ 那位村长挤了挤眼：“现在京郊十里谁不知沈孺人的大名？我等虽生活在京郊，却也是长了耳朵的。” “哦。” 沈清茗点点头。 “孺人今日过来是？”能做村长的人素来精明，见她们一行只有几人便好奇的打听起消息。 “我们就是过来随便看看，想了解贵村的情况，不知乡亲们都有空么？” “有的有的，孺人想问什么尽管问，老夫这就把乡亲们叫来。” 不一会儿，村里话事的男丁都被叫了出来，村长和这一大族的族公站在最前面，还有三位外姓的族公，两边则密密麻麻围满了青壮年，该是这个村的壮劳力，而男人的后方远远的有女人抱着孩子在张望，并没有上前。 作为天子脚下的百姓，又是旱涝保收的自耕农，眼前的庄稼汉却仍是清一色黝黑的面孔，身材干瘦——常年风吹日晒使得他们的身体呈现出区别于富人的体态，但好在身上的衣服不见脏污，补丁也少，谈笑间不经意露出的牙齿也反映出他们的饮食情况，牙齿整齐洁白，可见受用的米rou是不错的。 “我们这儿是吴家村，离京城十里，总共租住了八十户人家。”村长与她介绍。 沈清茗并未看村长，而是看向围观的村民：“乡亲们近年来过的如何？” “很好，日子越来越好了。” 始一开问，大家齐声朗道。 沈清茗古怪的瞥了眼他们，龙卿接过她的话问了句：“什么叫越来越好？” “每天有rou吃，有米吃，也无有什么病灾，村里都挺好的。”村长乐呵呵的笑答，又卖乖的引着她们到周边去看看。 沈清茗和龙卿自然不会拒绝。 “……是么？” 龙卿象征性点了点头，遂和沈清茗跟着村长往村子的农舍走去。 龙卿边走边观察这个吴家村，农田约有两千亩，一半休耕，一半种植了牧草，上面还可以看到放养的牛羊。放牧的村民见了她们一个两个面容带笑，问到日子如何都只道是“就那样吧，很好。”她们又随机挑选了几户人家进行家访，却见房屋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确乎国泰民安。 “孺人有所不知，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亩产年年创新高，今年张大人私下找了几个村变革，我们村有幸搭上了这趟顺风车，年初的那会儿凑钱买了一批牛羊，现在养了三个月，长势极好，出栏的时候人人有rou吃，亩产还能再创新高。” 见她们只是巡视土地和牛羊不做声，村长便自顾自的给她们介绍起来，又领着她们去到养殖牛羊的围栏。沈清茗检查过牛羊的生长情况，确实养的挺好，数量也有点超乎寻常了。 “那你们觉得轮作后亩产能达到多少？” “三十石吧。” “三十石！” 沈清茗向他确认。 村长拍着胸口：“平时就十五石左右，但今年养了牛羊美田，牛羊吃得多，拉的也多，土质都是又黑又肥，这一轮过去亩产三十石不成问题。” “这么厉害，你们也合资了？” “可不是嘛。” “你们共多少户合资？” “七十户，本家凑了差不多十万钱，又从张大人那儿借了二十万，现在养了五十头牛两千只羊呢。” “规模很大呀。”龙卿心下一跳，也就是平均每户一头牛和三十只羊！而且张大人已经开始放贷了？这些疑问都被她有意隐匿下来，继续问那位村长：“这边的牛犊羊羔市价如何？” “牛犊八百文，羊羔一百文。” “这么便宜？” 龙卿和沈清茗咋舌，回头看了眼随从的家丁，敏锐的发现他们神态有点犹豫，心下一沉。 “是张大人帮我们购置的，比市面上的便宜。” “那你们借钱要给多少息？” “一百分七，还别说，我们都没借过这么少息的贷哩。” 说起张大人给出的利息，乡亲们全在一个劲的称赞，在利息普遍十分二的行业规矩中，一百分七是相当的低，龙卿的主张是利息不能超过二十分一的，一百分七勉强能接受就是了。 “你们村和张大人的关系如何？” “没什么关系，是张大人怜悯我们。” “你们村的条件比别的村差吗？” “是京郊这一带最差的，户数也是最少的。”村长只好尴尬的挠了挠头：“咱们当家当不好，让孺人看笑话了。” “乡亲们忙里忙外一年本就攒不下几个钱，还要负担这么多杂税，能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龙卿眺望着农田，若这个村子是京郊条件最差的，张县令最先帮他们也是符合她们的理念，只是这个村子展现出来的情况她却不敢全盘相信。 大致摸清了吴家村的情况后，龙卿认为继续呆在这里并不能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提议去别的村子，沈清茗对龙卿的提议表示赞同，以她的直觉判断，这里肯定有问题。 二人装模作样的又盘问起别的问题，向村民打听了远离京郊的村子的位置和数量后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全村欢送，画面宛如送走了一位钦差大臣。 路上，秋月有些不懂。 “小姐，我们这就走了？” 小姐的安排令秋月不解，自家小姐最近时常与她说一些理念，什么“关注普通人的生活”，“到群众中去”，她也是来自小村子的姑娘，和农户的观念有一拍即合的默契。方才听到那些村民说起日子越来越好她很欣慰，只是不等了解细致，却要走了。 沈清茗先是看了眼龙卿，干脆叫家丁去牵马，换龙卿坐到马车里来，给龙卿递了杯水才道：“当然要走，在那儿我们也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甚至真实的情况都是未知的。” “真实情况？方才看到的不是真的？”秋月心惊。 沈清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的模样和举止投足间的小动作都越来越有龙卿的影子，和龙卿坐在一起真的会像“两姐妹”。龙卿听言却是不答，只是笑着反问这位可爱的婢女一句：“秋姑娘认为眼见一定为实吗？” 秋月在那一瞬突然反应过来，卖身进沈家时间久了，竟然连自己是什么出身也忘了。她是沈家的婢女，之前是贫下中农，庄稼人见官人是什么心理该清楚的，他们又怎会把真心话说给现在作为沈家人的她们听呢？ “龙姑娘的说法倒像极了那些大人物。”牵马的家丁也忍不住插了一嘴，龙卿并不避讳他们：“这位兄台有什么见解？” 那位家丁摇了摇头：“没什么见解，就是碰巧想起了一件事。” “请讲。” “我入府的时间长，以前老爷要接待京中的大人都会叫我们注意着装，那时我新来不大懂规矩，就留在屋内，但出去侍奉的兄弟全都换上了舍不得穿的新衣服，我就觉得和方才吴姓的农户挺像的？” 他的话得到了所有家丁的认证，龙卿和沈清茗相视一笑。 身份变化带来的一系列后续问题初步显现了，现在她们不再是两个无权无势的孺人，沈清茗是刘大人的外甥女，是可以直达天听的人，身份进一步提高，结果便是轮耕的性质也发生了变化。 为了讨好刘大人，或在皇上面前彰显功劳，人们对待轮耕的态度也从朴素的实事求是变成了好大喜功，急于表现的他们不惜对轮耕的结果夸大其词，甚至欺瞒她们。吴家村的牛羊是不是本村的尚不知晓，具体长势也不清楚，至于增产三十石那更是无稽之谈，这些技俩或许会骗到张县令，但骗不了从陇亩头上爬出来的沈清茗和龙卿。 没有人比沈清茗更清楚土地的效益，这些人故意说的天花乱坠，只是为了在她面前邀功。轮耕的成果是邀功的标准，这个时候，谁家产量高，那么被皇上赏赐的机会就越大，具体产量反而是无关紧要的。 “我们作为刘大人的亲戚，又奉圣上的旨意过来巡视，他们在意的不是真实情况如何，在意的仅是给我们展示一个什么面貌，因此继续下去也查不出什么东西，自然没有留在那儿的理由。” “那接下来怎么办？” “换一身行头吧，接下来还请几位兄台配合一下我们。”龙卿神秘的对他们说。 家丁们挠了挠头，拿不准主意只好一致看向沈清茗：“可是老爷不让我们随便来，我们这般……我们还是听小姐的吧。” “对，听小姐的。” “我听阿卿的。” 沈清茗直接道，秋月愣了一下，只好板着有点复杂的脸坐在一旁。沈清茗故意贴近龙卿身边，小手已经握住了龙卿的手，龙卿自是知道她是有意这么说的，心下偷笑，悄悄反握住她。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们特意换了一身行头，换上了质朴的罗裙，又把琳琅的头饰妆点全部摘了，把脸涂抹的较为蜡黄，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婢女，紧接着就往京外去。 沈清茗坐在马车内，回头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远的城门：“阿卿，要走这么远？” 出了城门龙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路往外走，甚至都离开了京城的地界了，这已经超出了沈清茗准备视察的范围。 “既然要听真东西，越是乱糟糟的山坳坳越有真料。” “也是。” 沈清茗的兴致转瞬就调了起来。 临近正午的时候，她们终于又抵达了一个村子。刚过京城，景色就开始断崖式变化，京城的富贵不必多说，就连京郊的村子都是一派屋舍井然之象，而这里，却颇有一股芳草萋萋之感。 这个村子看起来很穷，茅屋错乱的分布在村中，目光穿过茂密的树冠层，可辨田野上有横七竖八的农作物。彼时刚过五月春耕，部分农田种下了秧苗，也有部分农田种着牧草，养了些许羊羔。 进入这个村子，沿途见有一驼背的老头挑着扁担，箩筐里装满了红薯芋头，看似要拿去城里贩卖。 “乡党请留步。” “你们是何人？” 挑着扁担的老头停下了脚步。 “我们是京城来的，是大户人家的婢女。”龙卿向他拜言，沈清茗也走到跟前，同样朝驼背的老头躬身。二人都是把腰弯曲成直角，老头被这一出大礼吓了一跳，忙放下扁担，回了一礼。 秋月暗中观察龙卿，这个姑娘生的其实比自家小姐都要好些，而且有个很古怪的性子，就是这位龙姓姑娘似乎对这些泥腿子总是更加谦卑有礼，反观对京城的绅士，她就草率的多。这种差距与她的认知并不相同，但不反感，遂也跟着施礼。 见她们身后还跟着几号人，老头有点忐忑：“你们来这作甚？” “是我们家主派我们来的，我们方才进来村子看到你们村也种了些牧草，可是也要轮耕？” “你们打听轮耕作甚？” 知道她们打听这事，老头立马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