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小媳妇买腰子
132 小媳妇买腰子
三日后，除夕在千呼万唤中到来。 今天的桃花村充满了鲜活的空气，大清早，唢呐和鞭炮的声响就把村子炸响了。 西边小院也是一大早亮起了灯火，象征着烟火气的炊烟不等天亮就袅袅升空，不时，后院响起了一阵鸡飞鹅鸣。 “阿虎，别直接杀，先把毛剪下来。” 沈清茗拿着剪刀出来，却见阿虎把两只绵羊的头绑在围栏上，让它们仰着脖子，两只羊被勒的伸出舌头，咩咩叫唤着。阿虎右手执杀猪刀，左手执磨刀石，在那磨刀霍霍向绵羊。 沈清茗急忙上前制止，随后朝厨房喊道：“阿卿，还没好吗？” “来了。” 龙卿应声，和沈二丫沈三丫端着一大盆碱水出来。 两只绵羊的毛都快把脸给盖住了，毛量十分可观。沈清茗抄着剪刀，咔嚓咔嚓一阵，地上便多了一堆灰灰白白的毛发，龙卿把脏的羊毛拢在一起，泡在碱水中清洗脱脂，准备以后给全家做一身羊毛衣。 这边沈二丫和沈三丫重新烧了热水，阿虎手起刀落，给两只咩咩个不停的绵羊抹了脖子。 新鲜的羊血盛了满满一盆，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表面泛着一圈金红色的光。沸水浇在羊身上，反复灼烫几遍，阿虎取出刮刀，对着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刮。 “都很有干劲嘛，我看以后若我们没有活儿干了，阿虎可以去当杀猪匠，我们几个开食堂，当食堂大厨娘。”龙卿开起了玩笑。 “切，杀猪给别人吃有什么意思？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呢。”说完这话，阿虎又眼巴巴的看向沈清茗：“豆芽菜记得今晚给我烤个羊腿，整只呀。” “知道了，快些吧，杀两只羊呢。” 阿虎又埋头苦干起来，把处理羊毛的活儿交给两个meimei，龙卿和沈清茗又去杀鸡杀鱼。俗话说无鸡不成宴，年夜饭自是少不了一条年年有鱼和拜神用的大公鸡，忙活了一阵，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太阳悄无声息的升至高空了。 “沈丫头。” “婶子来了？新年好。” 沈清茗抬起头来，头上还夹着几根鸡毛。四只大白鹅瞧见生人，脖子一伸，扑扇着翅膀咯咯咯的上前撵。 “新年好……欸，叨人呢。” “去去去。”沈清茗连忙把鹅赶走，洗了洗手歉意道：“对不住呀婶子，这鹅才买回来没几天，凶得很。”阿虎也不知道上哪儿买的鹅，每只都二十斤以上，堪称鹅王，比狗还能看家护院。 “可不是嘛，哎哟，你家这拜年的架势可真是吓着婶子了。”李娘子抚着胸口，有些惊魂未定的说。 “对不住呀。” “今天吃羊rou？” “嗯，阿卿说吃腻猪rou了，想换换口味，便杀羊了。” “你们几个小丫头日子真是好，rou都能吃腻。对了，现在龙王庙那边杀猪，你赶紧过去分猪rou吧。” “我去做什么？”沈清茗瘪了瘪嘴：“我又分不到什么好rou，就不去凑热闹了。” “骇，你这丫头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李娘子朝她神秘的挤了挤眼：“是村长让婶子来的，你们今年为村子做了这么多，他们猴精着呢，怕是留着rou给你们呢，快去吧，不管怎么说都是rou，不要白不要。” “对呀，豆芽菜快去吧，多拿点rou回来。”阿虎杀羊也不忘催她。 沈清茗无奈，只好点了点头：“那婶子和他们说我等会儿再去，现在家里忙，走不开呢。” “好。” 李娘子欣慰的出去了，这边沈清茗等人动作越来越快。 两只羊都剖开了肚子，心肝脾肺肾等堆在一个盆里，羊杂味道鲜美，就是清洗起来很麻烦，沈清茗洗干净一个羊肚，看了下日头，叫龙卿和阿虎先洗着，她和两个meimei则去分猪rou了。 临出门前，沈清茗想到阿卿给她买的首饰，再一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她果断换了一身行头。 今天的小村子热闹非凡，孩童在村头巷尾追逐打闹，沈氏祠堂挤满了人，这里整齐码放着五十头大肥猪。今年全村合伙鹿场，也有几户人家率先搭上了龙卿的顺风车，都赚到了钱，年猪的数量比去年多了不少。沈清茗作为村里的新秀，这不，新秀没来，沈老太公都不敢分rou，猪腿rou和五花rou都留着，只是分出去一些猪脚猪脸什么的。 沈姓男人们伸长了脖子，终于在接近正午的时候，把沈丫头给盼来了。 只是。 来人是沈丫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片金丝软白的裙裾，随后是水蓝色的内衬锦衣，外搭一件秀雅鲜亮的棉袄。系在腰间的是三色熏染腰带，发髻上别着金燕钗，发丝间半掩着紫罗兰色珍珠流苏，以及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不到十八的沈丫头已经“嫁”为人妇，但没有如大部分人妇那般从此卑躬屈膝，以侍奉丈夫，她变的从容自信，与两个meimei大步流星往前走，姑娘的两颊泛着樱色，似乎还特意梳妆了。脸还是沈丫头的脸，但此时此刻，在那份精致的妆容映衬下，却陌生的不能更陌生了。 “沈丫头？” “呀，真是沈丫头，你们看，是沈丫头！” 人群沸腾起来，以一传百，纷纷盯着走来的三位姑娘。 “沈丫头今儿梳妆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差点认不出来了，这是金钗吗？什么时候买的？好漂亮，还有这个，雕成一只燕子呢。” “看着像玉石雕的。” “我觉得像珍珠，但河蚌里的珍珠都是白色的，这个是淡紫色的。” “沈jiejie，你的珠钗好好看，还有那坠坠的是什么？绢花吗？” “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那叫步摇。” “步摇？听着怪怪的。” 沈清茗刚到祠堂，就被团团围住。 女儿家都喜欢这些精致漂亮的饰品，别说金钗了，像这样的珍珠白玉，在农家都是前所未有的。许多姑娘成亲的时候也就只有一根银钗，就这还宝贝的紧，沈清茗戴上了成套的头面，是各种意义上的有头有脸！ “沈丫头，这都谁送给你的？是哪家的儿郎？” “你傻呀，哪家的儿郎送的起这些，怕不是龙姑娘送的吧。” “龙姑娘送的？” 被一双双灼热的眼睛盯着，沈清茗有些拘谨，听她们问起头饰的来由，又不好意思起来：“嗯，是阿卿送的。” “就说是龙姑娘吧，这一套看着就不便宜，也就龙姑娘下得了这份血本。这么金子，得值多少钱呀？”有个小妇人伸出手想摸摸那根闪眼的金钗，另一个妇人注意到她的动作，有意道：“还能多少？光一个珍珠，就是卖了我们都买不起的，你觉得值多少钱？”她的话刚落下，那小妇人猛地把手缩回去。 “没多少钱吧，阿卿前几天才拿回来的，说送给我当新年礼物，她没说多少钱，我也没顾上问呢。”沈清茗挠了挠头，看似真的很无奈的样子。 众妇人看着她那副幸福而不自知的小样，羡慕的直咬牙：“你这丫头真会开玩笑，肯定花了很多钱，还有这身衣服，也是龙姑娘送的？” 沈清茗羞羞的颔首。 “龙姑娘发财了？听我家的姑娘说去你们的鹿场上工，顿顿都是干米饭，还有一个鸡蛋。” “嗯，阿卿说只有营养均衡才有力气干活。” “龙姑娘真是个厚道人，对上工的人都这么好，现在又送你们这么多东西，唉，你们真叫人羡慕。” “对呀，你们什么时候再招人？” 妇人们围着沈清茗问东问西，羡慕归羡慕，她们还是更关心切身的利益，都想去鹿场上工。 沈清茗被她们的热情惊住，只能一一搪塞。 那边越来越涌出的羡慕，终是掩不住这边同样越发浓郁的酸味。 “切，有什么好羡慕的，又不是男子送的，送的再多吃得再好又怎样？不还是一群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听声音，又是沈二嫂。 老沈家今天自然也过来分猪rou，沈家父子三人在前头分猪rou，沈二嫂和沈三嫂带着孩子在外头等候。沈二嫂打远便看到沈清茗，差点认不出来，但此时震惊她的倒不是沈清茗，而是沈二丫。 沈二丫是她的亲生女儿，以前经常被她打骂，长的也是骨瘦如柴，但卖出去后，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如今面对今非昔比的女儿，她感到非常憋屈，有气撒不出来的感觉。沈三嫂更加了，她性格懦弱，嫁到婆家多年一直逆来顺受，也就生下儿子腰杆才算挺直了，现在看着大女儿，大女儿分明被卖了，也没有男人给她撑腰，却昂首挺胸，以她的观念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昂首挺胸。 二人远远的呆看着万众瞩目的闺女们，李娘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她们身后，低笑道：“虽然是女子送的，但好歹也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她二嫂倒是有个好丈夫，就是奇了，怎么这些年不见你戴金钗？新年流流也不见换一身行头？” 沈二嫂面色一白，满腔羞怒却在对上李娘子的时候，僵住了！李家是最早跟着龙卿发家的，当掌柜也大半年了，李叔自然攒下一些钱，因此今年李娘子也很奢侈的扯了棉布和棉花，做了身棉衣穿。 “若有新衣怎么不换上？还是说不愿给我们看？也对，谁没有做过姑娘，新衣服都是穿给心上人看的，你还是留着穿给她二叔看吧。”李娘子斜睨着她，故意轻嗤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 沈二嫂气的七窍生烟：“看她得意的！” “吵什么吵呢，才一会儿就吵，拜完神就赶紧回去，少在这丢人。”沈二叔及时走过来，见丈夫手中拿着肚腩rou和猪头rou，沈二嫂松垮的脸皮更皱巴了：“不是说要五花rou吗？怎么给这些，早知道我们自己杀猪算了。” “闭嘴吧，族里的规矩是你一个妇人能坏的？走了。” 沈老头板着有些阴沉的脸带头走了，老沈家的妇人只好闷声跟上，这年头真是越过越憋屈。 这厢李娘子成功让沈二嫂又吃了一回瘪，得意的扬长而去，她挤到人群中，把被团团包围的沈清茗解救出来。 沈清茗找准机会，趁机开溜。 “沈丫头要什么rou？随便挑。”老太公也被沈清茗的打扮惊了一下，但迅速镇定下来，老头子有些狗腿子的问道。 沈清茗一愣，还能挑？ “今年的猪长势不错，膘厚着呢，看这五花rou，一层一层的，肥瘦相间，给你半扇猪再添两副五花怎样？” 老太公拿刀在一副漂亮的五花rou上比划着，沈清茗急忙摆手。 “不用这么多，给我两副排骨就好。” “排骨？”老太公皱起了花白的眉毛：“那点rou怎么够吃，别客气，还是要五花吧。” “不用了，五花太腻了，就排骨吧。还想要一条猪腿，用来做腊rou。” “这样呀，那给你多分一些吧，六条猪腿，六副排骨，凑个六六大顺。”老太公手起刀落，当场卸下六条大猪腿，随后又切下六副排骨，沈清茗没料到他会给这么多，有些呆，沈二丫和沈三丫已经拿出箩筐，手脚麻利的装rou，她们才不嫌多，这些年姐妹几人少吃的猪rou都够凑出几只整猪了，这点猪rou还不够回本呢。 沈清茗正要走，忽然想到龙卿的腰，她的目光又转向桌上的猪rou：“太公，可以把这猪尾和尾叉给我吗？” “哈？这都没rou的，还是要五花吧，你这丫头怎的专门挑骨头呀。”老太公无奈笑。 “没事，我就要那个。” “那还是给你六份吧，反正这东西就一根骨头。” 接过老太公递过来的麻绳，上面绑着整整齐齐六条猪尾带尾叉，沈清茗更加受宠若惊了。之后她又找着去挑猪下水，观望一圈，却失望了。来得迟，猪下水只剩下一些没人要的大肠头，根本没法吃。 沈清茗左顾右盼，最后在李娘子那儿发现了想要的东西。 李娘子也把自家的猪拿出来卖，还是像以前那样，外姓人的猪会低价转卖给村民，算做人情世故。 沈清茗走过去，越近，就越不好意思。 “怎的来婶子这了？要什么，婶子送你。” 却见小丫头支支吾吾，小脸居然涨的红彤彤，李娘子来了兴致，见她直直的停在猪下水那儿，小嘴噘着，半天不说话。 “要下水？” 沈清茗的脸暮的一红，踟蹰了许久，终于伸出了一只小手指，弱弱的指了指木盆里的两只深红色的半月形的东西。 “你要腰子？” 沈清茗脸腾的赤红，羞的来回踱步。 听说腰子对肾极好，是补肾佳品，阿卿最近总是腰酸背痛，怕是有些肾亏了，她想弄些腰子给阿卿补补。 李娘子见她羞成那样，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到底是过来人，黄花闺女和小媳妇还是有区别的。 这不，小媳妇都开始偷偷买腰子了！ “不会给龙姑娘吃的吧？”她压低声音，八卦的问她。 沈清茗宛如被戳破了心事，羞的忍不住跺了跺脚：“我就是想做爆炒腰花，婶子按市价卖给我吧。” “卖什么卖，两个都给你，龙姑娘是得多吃点腰子了。” “都说不是了！” 李娘子但笑不语，拿起猪腰的时候转念想到，惊问：“话说你家不是杀了羊吗？四只羊腰子还不够？还来买猪腰子？” “羊腰子用来烧烤的，又比较……小。” “哦~要大的是吧？” 李娘子故作惊讶的叹道，看的沈清茗尴尬非常。终于接过两只新鲜的猪腰子，之后又被李娘子强行塞下一条猪腿，沈清茗忍着满脸羞臊，把猪腰子藏在竹篮底下，还用猪尾巴盖住，生怕被人瞧见。 回家的路上，又碰到几个妇人。 “沈丫头，这是给你们的谢礼。” 几个妇人拦住了她，又送来几条rou，沈清茗的小竹篮转眼就装的满满当当。她记得，这几个妇人是沈木匠家和村长家的，这两家受龙卿的关照最多，今年也小赚了一笔。 “不用了，吃不完了。” “吃不完就做成rou干存着，别客气，我们可都是托你的福，现在日子好过着呢，这些rou就当是一份心意了。”村长背着手走过来，两只眼睛笑眯眯的，让沈清茗总以为他是一只老狐狸。 沈清茗欲拿不拿，正踟蹰，龙卿也来了。 “清茗，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来了！” 沈清茗只好接过妇人们给的rou，飞快的跑向龙卿。 龙卿接过沉甸甸的竹篮，惊讶道：“怎么还有这么多？” “村长家和沈木匠家的非要说谢谢，又给了这么多。” 龙卿抬头看去，正好村长也在这时对她高声道：“龙姑娘，年后再会。” “哦。” 龙卿淡淡应着，这糟老头！ 沈清茗窃笑着拉起了她的手。 出门一趟，回家的时候便收获了上百斤rou，虚情假意也好，阿谀奉承也罢，至少rou是实在的。西边小院的屋檐今年挂满了新鲜的rou条，所望皆是五谷丰登之象，忙活了一阵，时辰也到黄昏了，今天除夕，龙卿决定给姑娘们放个假。 此时姑娘们还在干活，梅花鹿每天都要人照料，因此即便过年，她们也不能放假，对此，龙卿挺愧疚的。 来到后山鹿场，龙卿拍着手：“都别忙了，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