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1

    首都的机场人潮熙攘，车辆络绎不绝，各地人流汇聚在此，多国友人亦是如此，八方语言混杂在一起，听得人不觉有些吵闹。出站口候着许多人，好看的女孩男孩，或手里握着手机，或高举着灯牌，正引颈以盼，好似是来接偶像的机，他混迹在人群中，不时的看看手机，上面存了一张照片，里面的青年相貌俊朗，特别是这人的笑颜，热烈而灿烂，尤其吸引人。

    忽的身边的人群中爆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吓得他心都跳停了一秒，紧接着便是大军过境般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好不容易从其中脱身出来，他站在人群的后方，耳朵里都是嗡鸣声，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简直可怕…

    过了约有半个小时，他看了眼时间，如果没有晚点的话，飞机应该到了，便专心看向了出站口。

    不多时，便有一行人从出站口出来，拎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得人眼花缭乱，他虽然有一张照片，但是还是脸盲的很，特别是一下子瞧见这么多人一起出来。他看了几眼便觉得眼疼，随即掏出了手机给皇甫打了过去，嘟嘟嘟几声过后，没有人接，反倒是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一个人，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他一回头，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好像昨天才见过，尽管他们分开已经十几年了。

    “庄睿！”皇甫咧嘴一笑，他心里生出一丝亲切来，便点了点头。“你可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你也是。”他笑了，他们的父母在联系的时候便将他俩的手机号与照片交换过了，随即他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这是什么诡异的对话，又不是在相亲。“我帮你拿吧。”他注意到了皇甫浑身的累赘，便顺手接过了一个手提包和一个拉杆箱。

    皇甫腾出了一只手，便顺势搭在了他肩上，揽着他朝着另一边走去，有十几人正围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为首的中年男人见到他们二人过来，神色一顿，“医院那边我联系过了，你们今天就先去安顿住处吧。”

    “不是说要先去医院集合么？”皇甫奇怪地挠头。

    中年人笑笑，“又没有要紧的事，院长也说不妨碍，明天按时到医院再说其他的事。”

    确定了不用集合以后，众人这才拉着行李作鸟兽散了，皇甫同中年人说了几句，才想起来还跟着庄睿，又连忙将人拽到了身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老师，这个是庄睿，是我以前的邻居兼发小！”

    中年人温和的望向了一旁的青年，“您好，宋雨梁。”

    “宋老师您好。”

    “老师，我送您过去吗？”皇甫问着，宋老师摇头。

    “他给我来了电话，马上过来接我了，你先走吧，路上慢一些。”

    “好。”皇甫痛快应声，也不多废话，半点都不担心，“老师，那我们就先走了。”

    这样不会失礼么？还没等庄睿说话，皇甫便拉着他离开了，庄睿没办法只好也匆匆地同宋老师打了个招呼，转头低声问着，“你等下，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扔在这儿吧？”

    “留老师一个人没问题，季总一向爱吃醋，走了还省得挨眼刀。”皇甫解释着，庄睿听后更迷糊了。

    都什么跟什么……

    京城的出租车贵得很，庄睿轻易消费不起，只能带着皇甫去坐地铁，好在不是高峰期，地铁上也不太挤。庄睿看着皇甫，有些想不起来这人小时候的模样了，十多年没见，变化自然很大，“到了京城感觉如何？”

    皇甫思考了半天，拿了手帕纸擦汗，最终十分笃定的表示，“比上海凉快多了。”

    庄睿被他逗笑了。

    见庄睿笑了，皇甫也嘿嘿的跟着傻笑，“咱们得有十三年没见了吧。”

    庄睿心算了一下，点点头，“你记得挺清楚的。”

    “那当然了，咱们小时候可是最好的朋友了。”

    “嗯。”庄睿应声，“最好的朋友。”

    庄睿在京城租的房子是学校里一位老教授的，两年前老教授和妻子搬去了国外，这边的房子就便宜租给了庄睿，是个一室一厅，卧室蛮大，知道皇甫要来，庄睿便提前准备将阳台上教授以前晒太阳的床搬到了卧室里，大概分了一下区域。

    “可能不是很好，你将就一下吧。”

    “这还不好！”皇甫将身上的背包脱下放到了床上，“医院租的那处公寓离得老远，还是六人间，这边离得多近，还不用和他们挤来挤去的。”说着就躺倒在了床上，伸着懒腰。“欸对了，我好像偶尔会打呼噜，你准备个耳塞吧。”

    庄睿失笑，“没事，大不了踹你一脚。”

    皇甫笑得更大声，毫不介意，“那也可以。”

    庄睿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但对着皇甫他总是会拥有更多新鲜的情绪，他本身性格还是属于冷淡的那一挂，对人并不会多亲近，但是皇甫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从小就很特别。

    嗯，好像他也变得特别起来了。庄睿轻笑。

    “嘀嘀嘀，嘀嘀嘀。”

    之后的日子里，庄睿睡意朦胧间，便经常听到这个闹铃声，而他一觉睡醒时，一旁的床铺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仿佛无人存在。皇甫很忙，每天走得早，也或许是他醒的太迟，而等他从学校回来后，皇甫才会拖着脚步归来，然后像是烂泥一般的瘫在沙发上，还要拿出笔记看两眼。

    这人吃饭也是风卷残云的，没有几分钟就全塞下去了，然后又抱着课本或是抱着笔记本去忙了。有时庄睿打两把游戏，皇甫倒会搬个凳子坐在旁边，手里时常拿着这样那样的书，庄睿说让他来一局，他却只是说他听听就好。

    皇甫那么用功念书，倒是让庄睿生出了许多的惭愧。

    他的论文还没写完呢……庄睿惆怅。

    “你也太辛苦了。”

    皇甫抬眼看他，眨眼，“我么？”庄睿点头，皇甫嘿嘿的笑了，“还好吧，主要是还要考研究生，这边医院里也有好多东西要学，所以，看起来比较忙。”

    何止是看起来比较忙啊……庄睿看着他又翻了一页书，有些不解，“你既然要考研究生，怎么还交换到这边的医院来，不应该专心备考么？”

    皇甫一顿，“其实我是插进来的，老师觉得这次来首都的医院机会难得，毕竟也是因为老师的研究成果受到这边医院重视，才会有交换的机会，所以他就把我也带过来了。”皇甫抿嘴，接着补充，“说辛苦的话，也不辛苦，在上海的时候，老师也是把我插到医院里去提前学习适应的。”

    老师……庄睿不由得回想起了在机场时，那位面容清俊瞧着很有涵养的中年人，不禁感慨，“你老师对你很好。”

    “那当然了。”皇甫得意的扬脸，他跟着老师好多年了，老师也只有他这一个徒弟，自然是照顾得很，不过，也是因为太过照顾了，惹得老师的爱人不怎么喜欢他。什么飞醋都吃，季总可真是……唉……

    “那你以后，会在上海定居么？”庄睿记得父母说皇甫是在外地求学，家里人都不在上海的。

    “应该会吧。”皇甫其实也不确定，毕竟家里人还是希望他能回家的，只是如果按照老师的想法，应该会留在上海的。“我倒是去哪儿都行，爸妈想叫我回去，老师是觉得留在他现在的医院里，他能帮衬着，现在考虑这些不现实，重要的是考试，没通过老师会扒了我的皮的。”皇甫下意识咬着笔头，看着庄睿好奇的问，“那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庄睿沉吟，真是个好问题，“我也没想好，当初是因为喜欢所以选了历史系，结果不太好就业，嗯……我爸妈，倒是没有什么要求，不过按我自己的想法是想找个安稳的工作，也可能就留在京城了，但以后的情况也说不准。”

    “结果还是一样的茫然。”皇甫摇头叹息，“其实，我爸妈不想让我当医生，觉得太辛苦了。”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怎么会想到上医科大学呢？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最讨厌念书了么？”

    “七年前我爷爷病重过世，老师是当时的主治医生，他第一次见了我就问想不想学医，我爸妈不怎么赞同，后来又说了好几次，我又没什么目标，就答应了他。”其实最后，mama和大哥二哥都是支持他的，但爸爸当年特别反对，被mama冷落了几天后，爸爸才不得已松了口。他也不太明白爸爸为什么反对，总之那老头的心思一向难猜。“不过我跟着老师学习后，老师女儿也常常会过来听，老师觉得无所谓，但季总却不愿意女儿学医，我就渐渐也有些明白了，或许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单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苦才反对的。”

    庄睿听了后也不太赞同皇甫学医，毕竟这年头医院出了太多的事，但他只是个外人，这种话是不好讲出口的，只是在心里这么念叨罢了。

    说是最好的朋友，但终究也是个外人……

    “庄睿？”

    “啊？”庄睿猛地回过神来，“怎么了？”

    皇甫笑，“咱们晚上吃什么？”

    这可真是人生三大难题之一，庄睿苦笑，“换一家店吧，去吃龙虾饭么？”

    皇甫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那个，”庄睿突然紧张起来，停顿了一下，“你一直叫我庄睿，听着怪生分的。”

    “那我以后叫你小睿。”皇甫相当爽快的改了称呼，然后又故意扭捏作态地喊他，“睿～”

    庄睿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随即，两人放声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