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葬礼

    A市，9月。

    阴雨笼罩整个城市，山林寂静。

    陈晨喜欢这样的天气。雨声沉默了鸟啼，万物都变得清冷，唯独球鞋上的黄土让人有些不悦。她给班主任打电话销了假，说明天会回学校上课。

    今天是陈欢下葬的日子，白事草草地在一天内结束，在这场雨降落之前。

    陈钰和陈立还在争执着jiejie的墓地费用如何分摊，在场的五六人，没有一个人身着黑色，包括陈晨，五颜六色的，和陈欢的人生一样。

    陈欢在二十二岁生下陈晨，陈晨在外公外婆家度过了童年的大多数时光。彼时的陈欢在不同的城市辗转打拼，好像不曾生育过一个生命，自己在波涛汹涌中掌舵着自己生命的船。

    骨灰罐被放到它即将睡眠长久但其实几十年的岁月后就无人照料的槽里，盖上了叫不出名字的盖。看着上面篆刻着的名字和血脉，听着做法事的人念着似乎真的可以将灵魂送到一个好地方的听不懂的经文，陈晨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哽咽，想着自己离开的时候被风或是海带走就好。

    陈晨小时候心里总是埋怨和怨恨家长角色的缺失，在她迄今为止的生命里，她以此为铠甲的一部分武装自己，也不再指望从所谓父母那里获得什么。但看到母亲变成被火烧成白骨又化成灰烬时，陈晨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下。鞭炮响个不停，陈立和陈钰哭得撕心裂肺的，陈晨只觉得很吵。

    雨像是下困了一样，雾气是它在打哈欠。

    一切仪式结束之后，这个暂时的集体就地解散，姨母和舅舅有要送自己的意思，陈晨婉拒，许愿着最好不要再和这群人有交集，准备走到大路打车回家。她一向不善于处理亲情关系，甚至觉得总是揣测别人的好意背后总是存在恶意的自己特别悲哀。

    走了没几步，一辆熟悉的车驶向了湿湿的她。

    “怎么不打伞？”车窗下降，陈晨鼻酸。她上了后座，男人下车在后备箱拿来了毛巾。

    “没有伞。怎么才来。”陈晨问。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家的人。”男人答，用毛巾擦揉陈晨湿了的头发。

    “那你对我挺够意思的。”陈晨埋怨。

    男人理亏便也没有辩解。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定了一早的飞机回A市，不料天公一记雷电航班延误至了午后，发消息给陈晨说了情况。

    其实在看到消息的那刻陈晨就已经原谅了他没有及时赶到。

    “还是秦宇告诉我的，怎么不第一时间和我说？”

    “我家的事情就不麻烦顾老师了。”

    他苦笑，摇了摇也沾上了雨水的头。

    车上的电台响起了秋意浓，是陈晨为数不多喜欢听的老歌。

    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

    顾毅听到一声轻轻的抽泣，看到后视镜里女孩红了的看向窗外的眼，把歌一切。

    “嗐。什么年代了还放这么老的歌。”

    陈晨破涕一笑，没再说话。

    秋天有它凄美的样子，把摇曳的叶子从枝上吹下，不忍心它再被风吹，也带走了全力活过的mama，也把他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