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术

    第二天，苏志河又做了各项指标检查，院内的专家联合会诊后确定手术日期不变还是下周三。

    手术那天，秦懿回来了，感冒加劳累，整个人憔悴了很多，黑眼圈明显。本来是明天上午的飞机，担心苏木微这边出事，紧赶慢赶，都没有休息，提前回来了。这几天苏父的情况，他一直有跟医生沟通，一到医院，就跑去找刘医生了解手术的情况。

    手术过程耗时有点长，终究是顺利完成了。只不过程父从手术室出来后，就被推进ICU，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人还没有苏醒。

    秦懿跟医生沟通完，看到苏木微靠在椅背上，本来以为在发呆，走近发现眼角在淌泪。他在一旁坐下，揽住苏木微的肩膀，轻轻拍着。

    苏木微脸贴在他幽蓝色衬衣上，眼泪越流越凶，渗透衣服，打湿皮肤。肩膀因为哭泣，在不停抽动。

    秦懿紧紧抱着苏木微，轻声说：“没事的。”

    苏木微边哭边说：“秦懿，我好害怕。”

    “我在。”

    秦懿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透过皮肤，丢掉冰冷，有了暖意。

    又等了两个小时，苏父终于醒了过来。但是才醒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苏木微进去看了，只叫了声‘爸’，眼泪就忍不住的掉。

    秦懿是看着苏木微当时一切如常，几天没在公司，要处理的事没办法拖，便回去了，叮嘱医生和护士帮忙照看苏志河。请的护工也还在，外加上袁阿姨可以关照一下苏木微这边。

    然而，苏木微所表现的都是装的。她没办法闭眼，闭上后出不了五秒就会被惊醒。

    ICU那两天，袁阿姨也一直在医院。手术当天晚上，怕她熬不住，苏木微让她回去休息，一大早醒来就往医院赶，就看到苏木微靠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墙壁发呆，她走近轻声说：“微微啊，医生说你爸各项指标都很稳定，你就回家睡一觉吧。”

    她接着又说：“你爸手术前跟我说过，他就怕你多想，给你留了封信。”其实这是苏志河害怕自己手术失败或者出了意外，把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写在信里面。

    袁芳从包里拿出信，递到苏木微手里。

    苏木微愣住了，接了过去，捏在手里并没有打开它。越捏越紧，眼眶又变得通红起来。她知道现在父亲没什么事，但一闭上眼就是电视剧里面，那种手术好好的，在ICU突然人就不行了，连亲人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过的场景。

    秦懿回去处理完后已经到了下半夜，睡了四个小时，一早，拎着早餐过来，就看到这一幕。他跟袁芳打了招呼：“袁阿姨，您先吃早餐。”

    袁芳接过早餐，进到病房，把早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把他们俩留在空阔的走廊。

    “苏木微，我送你回去睡一会儿。”秦懿见她这样，声音软了软。

    苏木微摇了摇头，回去也是睡不着，不如在这里守着。她看不到自己黑眼圈有多重，也没有去管衣服有没有换。手术前一夜也是她守夜，昨天白天、晚上，连眯一会儿都没有眯。眼睛其实早就感受到酸涩，但意志和心理在排斥。

    一闭上眼睛，焦虑不断侵袭，她无法停止头脑中不断涌现的负面想法和疑虑，它们像毒蛇一样纠缠着她的意识。感觉仿佛站在悬崖边缘，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害怕失去控制，害怕身心俱疲。

    “医生说，因为手术的原因，志叔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也不想他醒来看你这样吧。”秦懿耐心坐下，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苏木微摇了摇头，瞟了眼秦懿之后，不再看他。

    秦懿又拿过早餐递过来，“吃早餐。”他知道苏木微已经两天没有吃喝了。

    她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饿。”

    秦懿听她声音嗡嗡嗡的，伸手过去，摸她的脸，湿漉漉的。叹了口气，去到病房，拿出毛毯。对苏木微说：“你先站起来。”

    然后，把毛毯铺在椅子上，又把人拉过来。语气放柔和，说：“那就在这里睡，我看着你，志叔醒来就叫你。”

    苏木微看了秦懿一眼，眼眶红透，她任他抱起把她平放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秦懿用腿给她做枕头，又把拿过来的眼罩给她戴上，身上给盖上垫下面剩下的那部分毛毯。

    或许是真的累了，亦或者是秦懿在身边，苏木微闭眼还没来得及想可怕的东西，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

    苏木微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看到秦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桌子，在一边的电脑上处理工作。她愣神了半分钟，看到身旁护士经过，才醒悟过来这不是时间错乱，也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秦懿腿早就麻木到失去知觉了，神色是一点看不出来。其实在苏木微呼吸稳定后，他小心翼翼的抚摸过她的头发，也帮她把贴在脸上的头发扒开到边上，盯着她略显干燥的嘴唇，任思绪飘远。

    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人写习题写累了，她也老爱这样躺在他腿上。他一本正经看书，实际上内心兵荒马乱。年少气盛的身体，很容易起反应，起来靠意志消下去，再起来，再下去。

    见苏木微起身，他问道：“醒了。”

    苏木微看秦懿在揉僵硬的腰腿，轻声说着：“你可以叫我的。”

    “志叔也醒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可以换到普通病房了，你去洗把脸，然后找一下刘医生。”秦懿想了一下，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秦懿现在还属于“半身不遂”状态，他伸出胳膊，抓住苏木微的手，支持着她站起来。

    “谢谢！”苏木微站稳后，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去吧。”秦懿摩挲了一下手指，挥了挥手示意她。

    苏木微洗了脸，找到刘医生，沟通之后，把苏父转移到了普通病房。苏木微在一旁给苏志河擦着手，一边附身靠近听他说话。

    “微微啊，爸爸又让你担心到没睡好觉了吧。”苏志河说得很慢很慢，一句话用时比平时要慢一倍。

    苏木微听完，摇了摇头，“没有，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苏父点了点头，伸出手，苏木微把脸贴了上去，眼泪再次滑过脸盘滴在苏志河手心。

    她起身继续给苏父擦手，抬头看到秦懿跟袁阿姨一起走了进来。

    秦懿把提着的吃食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凑近叫了声：“志叔。”本来想改口叫爸，怕他一时激动，血压上去了。

    袁阿姨坐在一旁，也红了眼眶，“老苏啊，受苦了。”

    苏志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拉住她的手，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

    袁阿姨想起苏木微好久没吃东西了，看着苏木微说：“微微，你和小懿去吃饭吧，我在家里随便做的，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吃。”

    袁芳跟苏志河是在老年人活动中心认识的，两个人都喜欢下棋，一来二去就开始交往了。苏志河脾气好，可能一个人照顾女儿久了，挺会照顾人的，做事也有商有量，很合她心意。

    袁阿姨老公五十岁不到因为脑梗去世，在此之前她被迫跟老公一条战线，对儿子性取向的事打骂、矫正什么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