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柔软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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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郊的生气持续了好几天,闭门不出,谁也不理,翰林院的大学士按时来给他上课,也被他三两句打发走。他这次气性大,也不去皇城司练武,终日与姬发腻在一起看古籍。 姬发知道他心中难受,尽可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从不拒绝。 他身子不利索,但也不娇弱,殷郊却一刻也不肯放开,到院子里看书不过走上几步路,他都要抱着过去。 甚至吃饭时也要抱在腿上,搂在怀里,腻歪地喂他喝汤。 姬发无奈,轻轻推拒他手中的调羹:“我只是来了月事,又不是动弹不得,你这个样子,姜文焕他们看了要笑话你。” 殷郊轻哼一声:“服侍夫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有什么好笑的,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夫人!” “谁是你夫人?” “谁答就是谁。” “我才不是!”姬发噘嘴:“我是你夫君!” “好。”殷郊笑:“你是我夫君,我也是你夫君。” 二人黏黏糊糊搂在一起,又亲又笑,甜蜜得很。 殷郊闭门不出,姜王妃自然知晓,上次不欢而散后,连续三日,她都派人送糕点过来。姬发一看,就知全是王妃亲手做的。 殷郊自然也知道,默许姬发收下,但是多余的一句不说。 姬发吃着王妃做的糕点,劝道:“即使再生气,也不能没了礼数,还是去请安,与王妃好好谈谈,母子间哪里来的隔夜仇。” 殷郊听了只是沉默,并不行动。他这几日不再像一开始时那么怒气冲冲,反而是紧锁眉头,有数不清的郁结。 姬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劝解不成,他又生一计,下午特意选了老庄经典,躺在殷郊怀里读道: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他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殷郊:“郊,你觉得这章该如何解?” 殷郊不答,避开他的眼睛,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玩弄他垂下的长发。 姬发噘起嘴巴:“你又不说话。” 他用脑袋蹭了蹭殷郊的胸膛,倔强要求道:“我命令你,快说快说快说!” “好好好,我说。”殷郊被他的撒娇弄得心里直痒痒,略加思索,在他耳边低沉说道:“致虚守静,乃天地之根、万物之明。物归于根为静,静即复归本性,天地万物复归无穷,乃明也。若想成事须得将这永恒不变的规律谨记于心。” 他故意忽略了剩下的“知常容……道乃久……”,不提人生当行的阔达态度。姬发不依不饶,就要他讲,殷郊暂时不想面对,低头吻他,直接把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缠绵地亲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姬发气喘吁吁,依恋地揪着他的衣领,抱怨道:“你总是这样,不想说就只会来堵我的嘴,哼!” 谁让这招百试不灵呢?殷郊笑笑,默认了他的指责。 姬发合起书,又道:“你别不开心了。” 殷郊拿起糕点吃了一半,又把剩下的喂到姬发嘴边,道:“我没有不开心,有你在我身边,我高兴还来不及。” 姬发狠狠将他手里的糕点吃进嘴里,又故意嗔怪地瞪他一眼。明明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就会糊弄人! 以古劝今,看来是失败了,只得再换一招新的。 晚间睡觉前,姬发故意让他帮忙取头上的簪子,眉目舒展,有些怀念道:“这簪子还是王妃送给我的。” 他凝视殷郊手里碧绿的玉簪子,道:“当年,哥哥参加科举,家中无人,我第一次和你回王府,王妃就是用这根簪子帮我束发。她怕我想家想母亲,现在想想,我都快记不清母亲的模样,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郊,你有一个好mama。” 殷郊搂着他宽慰:“我说过,我母亲自然也是你的母亲。” “王妃温柔善良,对我和对你一样好,在我心底,我早就将她当作自己的母亲来看待。”姬发躺在他怀里,手指往上,指腹轻轻摩挲他右脸的两道伤痕,声音有点低哑: “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也不要和mama怄气,好不好?” 图穷匕见,殷郊不答,只是偏头亲他的手腕。 真是一头倔驴。 姬发换个姿势骑在他腰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颈间撒娇:“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殷郊被他一再的柔软攻势弄得无可奈何:“好,我答应你。” 姬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高兴道:“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给王妃请安!” “……”殷郊抿了抿嘴唇,“我不生气,可你得再让我缓缓。” 姬发嘟着嘴巴,把他压在床上,狠狠咬他的喉结:“大骗子!”他气汹汹地起身,衣袖一甩沐浴去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起床,姬发往旁边一摸,空空荡荡的,只残留着余温。 殷郊在院中练剑,姬发的癸水已经走得干干净净,拔出长剑与他一起练。 寒光闪动,殷郊招招直出,行的是快狠准,招招致命。姬发则不同,剑芒犹似蛟龙潜出山间,蜿蜒起伏,让人捉不准接下来的招式。 两人虽使不同的剑法,可配合默契,一出一转,相得益彰。剑气一扫,院中的古树飒飒响动,枯叶纵横飞舞。 就这样练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下,姬发额间沁出一层薄汗,殷郊取了帕子轻柔地给他擦拭,听他说道: “我们的剑法都是王爷教的,可专长又各有不同。” “即便如此,我们俩也配合得好,每每比试双人对决,总是独占鳌头。表弟和鄂顺怎么也比不过,都快气死了。” “哈哈哈!”姬发粲然一笑,反过来给他擦汗,道:“我听说,这些日子江湖有一流传的双人剑法,威力无比,叫什么……眉来眼去剑。” 殷郊也听过这剑法:“听说每一招刺出去都要眉来眼去,很是伤神。” “好像除了剑法还有情意绵绵刀和……”他有几分赧然:“干柴烈火掌。” 至于怎么练……更是不好意思开口言说。 他收了手帕,转身往房里走,转移话题道:“今日有什么安排?不能再躺着了,天天被你抱着,我都快被你当成一个废人。” “哪里?”殷郊大呼冤枉,三两步追上他:“抱着你是因为喜欢你,我现在还要抱你!” 他从背后偷袭,揽住姬发的腰,将他稳稳当当抱起来。 姬发一个不注意,又叫他得逞,只能继续无奈地靠在他怀里,道:“今天大学士也不来上课,若是没有其他重要的事,不如去皇城司练武好了,你觉得呢?” 殷郊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回朝歌还未去拜见叔祖,上次在午门也只是遥遥打了个招呼,我想,今日还是去宗庙拜访他老人家。” “嗯。”姬发点头,又道:“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先去山林间跑马,下午正好到宗庙。” “好。” 要出行,得先换衣服。姬发换好一身劲装,又给殷郊束发,骑马讲究轻便,姬发只给他戴上简易的发冠,未弄其他装饰。但发冠上面的饕餮纹样,和衣服上一致,气度非凡,看着就知道身份尊贵。 他自己也简单扎起头发,将玉环和鱼符用在同一根绫绳系在腰间,除了打仗时收起来,其他时候这两样东西都贴身系在他腰间。 殷郊又将前几日送他的环佩系在另一边,姬发无奈:“配饰太多了,是去宗庙拜访又不是去参宴。” “这才几件?”殷郊反驳,他从上到下比划一番:“你看我大伯,每次出行身上都是丁零当啷作响,从发冠到颈间再到腰,全部挂满了珠宝翡翠。” “太子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个千夫长。” “谁说你只是千夫长,你明明还是大商世子妃,身份气度非凡,而且……”他顿了顿,“这都是我送你的,我想你全部戴上。” 姬发笑一声:“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家里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要是全都戴在身上,非把我整个人埋进去不可。” “……”殷郊执意将环佩系紧,又摸了摸另一边的鱼符和玉环,嘟囔道:“我不管,反正我要给你戴上。” 姬发余光瞄到他身侧,左右两边各是一样形状的环佩和中间镂空鱼符形状的青铜牌子,知道他所想的是什么,也就默许了。 “我也想和你戴一样的。” 他低声说,耳垂微红,有些羞涩:“玉环代表父兄与西岐,鱼符代表你。对我来说,这两样就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你和父亲、兄长都是我想守护的人。” 殷郊被他直白的话弄得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姬发……” 他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又把姬发按到榻上好好亲了几口,舔弄他水润的嘴唇,怎么也吃不够。 “好了,不能再亲了!”姬发面色潮红想推开他,“今天还想不想出门……” 殷郊有些心猿意马:“要不,明天再去不迟。” “你!” 殷郊双手往下,揉着他的屁股,暗示道:“我们不如好好研究研究那所谓的干柴烈火掌。” 这才几天没行房事,就猴急成这样?大丈夫岂可耽于情欲! 姬发哼一声,重重推开他作乱的手,离开他的怀抱,固执道:“我要去跑马。” 这不是询问,是明晃晃的宣布,世子哪敢不从?略微喘息一会儿,唤来侍从准备出行的东西。 两人吃了早膳,骑上马,不要亲卫跟,一路出了朝歌城,往殷都方向赶。 五百年前,成汤于亳建立大商,中间百年历任君主辗转迁都,政治中心不稳定。直到盘庚迁殷,才终于安定下来,朝堂和睦、百姓安居乐业。二十三年前,帝乙继位,迁都于沬即朝歌城,直至今日,殷都地位非凡,殷商宗庙仍位于殷都。 从朝歌到殷都骑马最多不过一个时辰,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快马。 姬发特意在半路选了另一条岔路,进了山林。 “殷郊!你快来!” 姬发在前方呼喊,笑逐颜开,牵动马绳过水踏桥、深入林间。 树影婆娑,不时有阴影洒在身上,但更多是温暖的阳光,还有新鲜的空气。林间偶有鸟鸣,伴随着马蹄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十分明显。殷郊却只觉得万籁俱寂,望着前方姬发的背影,砰、砰、砰—— 他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的声音,那颗刻意忽视、停滞数日的心脏重新鲜活地跳动起来,姬发…… 他牵动马绳,夹紧马肚子,快速追上去。两人就这样迎着朝阳你追我赶,肆意洒脱,穿梭在山林间。 时至正午,二人暂时停下,到路边的茶馆歇息。 姬发叫上一壶好茶,又取出自带的干粮,盯着殷郊看。这一趟跑马下来,他明显愉悦许多,眉眼间的郁结也少了,姬发心里顿时放松了些。 茶馆简陋,没什么山珍海味。二人商量一会儿,又叫了清汤面和几碟小菜,就着吃了些干粮,总算填饱肚子。 这茶馆开在入殷都的必经之路上,熙熙攘攘,人多口杂,说什么的都有。殷郊隐约听到隔壁桌讲的什么世子深受陛下宠爱,赏赐珍稀宝物,他却趾高气扬,为满足口腹之欲随意处罚侍从太监。 简直是一派胡言!殷郊气急,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要与之争辩。 殷郊的长相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面容英俊眼眶深邃,蹙眉阴沉的样子有几分骇然,周身均是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那些乱嚼舌根的被这气势吓了一跳,再看他身上穿的戴的皆是上品,气度非凡,腰间还有佩剑,便知身份不一般,哪敢再讲什么,连忙喊来小二换位置。 姬发拉住殷郊,轻声宽慰:“他们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不成。” “哼。”殷郊怒气冲冲坐下,脑中思绪混乱,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姬发握紧他的手,这儿人来人往,他不好做出什么亲密举动,手指在他手心轻轻勾弄,低声道:“这里离斜阳山很近,不如我们去钓鱼好了,上次你在冀州说过,那儿的鱼非常鲜美。” “别皱眉,我想你开心,好不好?” 殷郊反握住他的手掌,深呼吸忍下情绪,点点头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