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生日，被当成蛋糕吃掉
医院里有电梯。但这里是医院，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有时间等电梯。就算有人打扫，楼道里还是rou眼可见的脏。 刚好怀彰铭又有洁癖。他看着那楼梯，无法抑制地生出抗拒感来。 但人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这一点抗拒根本不算什么的。怀彰铭站在楼梯口，小心地将手举高，确保在滚动的时候不过撞到它。 没有人比他更珍惜这双手，既然得到了赦免令，他更是万分小心地护着，滚到底手上连灰尘都没蹭上。 身体凸起的棱角上，肌rou酸痛，却并不算严重。 骨头撞到边缘时，疼痛是尖锐且强烈的，不过只有一瞬，滚到底时痛感就消减了不少。 但他并不只滚这一次。 怀彰铭似是没事一样有走了上来，在楚玲琅眼前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前几遍还能忍得住，可当已经磕碰青肿的地方，随着身体重量冲击在台阶凸起的棱角上时，那疼痛就变得尖锐且持久起来。 怀彰铭咬牙强身，身上也控制不住地冒出汗来，坠落的过程溢出细碎的呻吟。 “玲琅？” 不知道已经滚下去多少次，怀彰铭已经疼的难以站立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喊声将楚玲琅已经涣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她向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却看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 来人是乔瀚玥的父亲，楚玲琅撇下还在爬楼梯的怀彰铭，向着来人走了过去：“叔叔。” 乔瀚玥的父亲段康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他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好像能包容这个世界上一切不好的事情，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与乔瀚玥完全是不同的人。 楚玲琅对他是很尊敬的，怕他看到怀彰铭，身体下意识的挡了一下。 “我陪瀚玥的母亲来看看博文，”段康只当没有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带着楚玲琅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瀚玥母亲先回公司了。” “嗯，我们也是来看他的。”想到现在与乔瀚玥的关系，楚玲琅有些不自在。 “瀚玥还在那边忙，不介意就跟叔叔聊一会？” “好。”楚玲琅应着，跟着他走到了VIP楼层的休息区，那里人不算多，空间倒是很大。 两人找了地方坐下，楚玲琅正觉得尴尬的时候，段康突然开口了：“那个孩子会变成现在这副扭曲的模样，也有我的责任。” 楚玲琅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乔瀚玥。 很快她就又联想到之前经历的事情，总感觉段康知道了什么，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瀚玥也没跟我说什么。最近他状态不好，我猜到你们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段康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连忙解释安抚她，“我了解我的孩子，以他的性格你们出问题也是早晚的事。” “嗯。”楚玲琅低低地应了声，只是心中仍旧有些不安。 段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瀚玥的母亲，是个很漂亮又很强势的女人。” “她很优秀，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段康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柔起来，“我也是，那个时候我也喜欢她。” “乔家的家庭教育，是打压，是教孩子不择手段。” “无论是瀚玥还是他母亲，都在传承着这种扭曲的教育方式，成了极度自负又极度自卑的人。” 段康温柔的笑敛起几分，声音也沉了下来：“他们不懂正常的得到一个人或者一件东西的办法，他们只会将自己配不上的人或是东西毁掉，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 “……她用尽手段摧毁了我，又从泥潭中将我拉出来，那时她怀了瀚玥的哥哥。” “我们一家三口，也算是度过了一段很不错的时间。”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我偶然发现了真相，她又将我囚禁起来，那段时间她怀上了瀚玥。” 这段他说得极快，声音也颤抖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 段康深呼吸几次，情绪才有稳定了下来：“我那个时候一心只想从她身边逃走，也就错过了瀚玥的童年时期。” “等我终于发现我其实怎么也逃不了，选择……”说到这里段康沉吟几秒，又说道，“认命，选择放过那段不好的过往，选择去爱她的时候，瀚玥已经小学毕业，跟我这个陌生的父亲完全亲近不起来了。” “比起瀚玥的哥哥，瀚玥更像是我夫人的翻版。” 似乎又想起了对于妻子的爱意，段康说到“我夫人”时，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段康不再说话，好一会儿楚玲琅才平静地问道：“您是说，如果我想逃走，乔瀚玥可能会将我囚禁起来吗？”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里的重要信息。 或许乔瀚玥已经起了这个念头，所以段康才会来跟她说这些。 “……我能看出来他在挣扎。”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我一定会拦住他的。”段康认真承诺但说出来的话却算不上坚定，他的话根本动摇不了乔瀚玥或是他的妻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楚玲琅离开前对段康鞠躬说道：“谢谢您，我知道了。” 听到这些对楚玲琅来说其实并不意外。 她其实已经想到了，以乔瀚玥的偏执程度怎么可能会让她离开。是她不该只想着逃避，逃离本身就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楚玲琅心中没有太大的波动，或者说从那件事开始她从未如此清明过。 她要留下来，她会留下来。 在她离开的时间里怀彰铭显然也一直在滚。 除了那双仍旧干净修长的手，怀彰铭整个人都看起来无比的凄惨。斯文禁欲的脸磕碰的肿了起来，因为疼痛而出的汗浸湿了黑发粘在他青肿的脸上，苍白而又脆弱。 楚玲琅抬脚踢了踢他，怀彰铭像受伤的小狗一样呜咽着，却仍旧昏迷不醒。 人死了这双手保护好了也没什么用。 他滚得很惨，但楚玲琅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怒火，太愚蠢了。抬脚又在怀彰铭腿间踢了两下，那青筋凸起的额间又有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楚玲琅才收了脚，靠在窗边欣赏了一会他的惨状。 原本想找人把怀彰铭弄上去，又转念一想，她既然已经选择要留下来，原先想的尽早与他们划清干系也没了必要。已经驯服的狗，为什么不拿来用？ “来走廊西边的楼梯间。” 电话接通，楚玲琅冷冷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前，她还听到丁一旼酸溜溜地质问向辰“为什么是给他打电话”，还有宋博文好奇地询问“是谁打来的”。 从医院出来，楚玲琅拒绝了乔瀚玥司机送她的请求，自己打车回了家。 坐在出租车上，乔瀚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楚玲琅看了一眼，直接选择了挂断。很快，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过来，她照旧挂断了。 接连几个电话楚玲琅没有接，乔瀚玥发消息过来问她去那里了，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的急切。 楚玲琅读了，但没有恢复。 她开着聊天的界面，看着他一条条消息，一直到下车才关了屏幕。 她下车的时候乔瀚玥的车也疾驰而来，停在了她的楼下。这几日乔瀚玥一直都很不安，近乎疯魔地掌握着她的动向，生怕她一声不响地离开。 为了稳住他好离开，楚玲琅一直勉强回应着。 所以乔瀚玥才会如此地焦急。精雕一般的脸上是鲜明的害怕，怕的眼眶都红了。 乔瀚玥大步上前手颤抖着掐住了楚玲琅的胳膊，他怕到了极点，说出来的话却是质问：“你要离开我？！” 楚玲琅蹙眉冷脸，啪的一下拍掉了他的手：“你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乔瀚玥一怔，连忙放低了姿态道歉道：“对不起玲琅，我太着急了，我怕你离开我，我……对不起玲琅，你原谅我好吗？” “所以你是怀疑我吗？” “……不、不是。” “不是吗？”楚玲琅反问着向前一步，将心虚地低头的人逼退了一些，“你明显就是怀疑我，现在还开始对我说谎了？” “我……”乔瀚玥下颌线紧绷着，苍白的薄唇张了张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那就滚吧，我要回去了。” 楚玲琅毫不犹豫地转身，下一刻手腕被乔瀚玥抓住，耳边响起他带着哭腔的道歉祈求：“玲琅，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说谎，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就是怕你离开……对不起玲琅……”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