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厄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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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蔚然愉悦地大笑,黑眸眯起来,食指中指并拢,在太阳xue上随意点了点,就算是回应。他收了电话线,一脚油门,引擎的轰鸣声腾起,车很快消失到连尾气都不见了。 宁潇把窗关上,手指冻得有些发僵。 转过身,靠着墙发呆。 她缓缓抬手,摁在心口上,用力压了压,想抑制住它的过速。 但只是徒劳。 宁潇隐约察觉到些什么—— 这比宁均廷回来要可怕一万倍。 …… 池蔚然快开到小区门口时,便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了路边。 在他面前,停着辆黑色的军用吉普。 有个男人穿着黑t工装裤,脚下蹬了双棕色沙漠作战靴,整个人锋利笔直,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池蔚然熄了火,仰头靠在座椅上。 宁均廷在军队多年,感知力一流,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但始终没看过来。 池蔚然下车走过去。 还没完全走近,微敞的领口就被拽住,宁均廷只扫了一眼。 抓痕咬痕混成一片,很是新鲜。 下一秒,他腹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池蔚然看清了拳路,但没躲。 宁均廷完全没留力。 缓了好一会儿,池蔚然才直起腰,平静道:“还要打吗?” 宁均廷掐灭了烟。 “不用了。”他语气也很淡,“她是成年人了,也该对自己负责。而且,就算宁潇再长八百个心眼,也玩不过你,不是吗?” “我没有玩。”池蔚然收起了所有笑意,轻声道。 宁均廷笑了笑,不置可否,把烟随手掐灭:“老实说,你很有名。前两年,我从队员那听到你名字,还以为听错了。” 池蔚然并没有半分讶异,神色淡静。 宁均廷没在意他回没回答:“是gr19那个项目。风险很高,地方也乱,踩在当地灰色集团的敏感点上,动了他们的蛋糕,没人接。” 那时候两国的声明刚签了不久,援建的萨那河大桥也落成了,能源和通信的项目也就开始了。其他的援助工程项目早早都定下来了,只有这一个落了空。 有负责人讨论过几次如何绕路,把这个混乱地带绕过去,虽然要麻烦很多,总比担巨大风险的好。 但这时候,有个通信工程师站了出来,说他可以干。 “林家郡。” 提到这个名字,宁均廷顿了顿,语气多了一丝郑重:“后来林工接手了。一年半后。我们b队才接到安全相关的求助,本来还奇怪,他这样专注技术的人,怎么能平安无事待那么久,规划的线路一条也没少。后来我听队员说,林工程师身旁有个能搞定一切的华人,姓池。” “这个姓可不多见。事实证明我没猜错。只有一点,我没想通,就是你为什么会去。” 宁均廷意味深长道:“我没记错的话,林家郡的父亲,跟池老先生是故交吧。” 池蔚然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除了他祖父。 那个老人终其一生,活在一个‘义’字上。老友对他有恩,他拼尽全力也会试着一报。 而池蔚然……这人身上矛盾性太强了。他做决定花不了太久,一旦做了,就会豁出一切做到极致。 对宁均廷说的这些,池蔚然没肯定也没否认。 他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 “宁潇,你们费心了。” 宁均廷思路再清楚,也被池蔚然给弄无语了。 “……你是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句话的。” 池蔚然垂眸,盯着地面倒映出的路灯光纹,无声咬了咬后槽牙,又很快松开。 “她——看了很久精神科吗。” “大半年。” 宁均廷最后还是回答了,倚在车门上,三言两语就道明了:“那个意外,她没法接受事实,出现了幻觉,睡眠崩了。” “既然你提到,我就不绕弯子了。”宁均廷说,“你跟我妹不合适,这点你应该清楚吧。” 池蔚然没动,唇角牵了牵,声音放轻了几分。 “什么是合适?” “她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永远不会被束缚住,但你心太重。” “宁潇跟你完全相反。她需要脚踏实地的活着。治疗的时候,她在建立的思维安全区内,想起的都是些很琐碎的事——都是高中时候的,她能记住你们教室盆栽的位置,台阶有几格,去国外看雪,路上经过了多少圣诞树,还有,观星的时候你偷抓了虫子咬她。那段时间,她就活在那些细节里,捡着那些碎片重建自己。” “可是捡不回来的记忆碎片,都是堆沙成塔。早晚要塌的。” 第45章 石火光中寄此身 宁均廷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 他每多说一句,能看到对面男人的脸色白一分。 最重要的,他没说出口。 他知道池蔚然能听懂。 每个人都是被过往一切所铸的成果。 宁潇把身上的一部分,灵魂的一角,永远留在了某个时段。当她受重伤时,自然也要从那里汲取养分。 池蔚然这个名字,宁均廷一路听着宁潇念叨到大,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小子确实看自家meimei不太爽,但也没太多恶意,纯粹因为是活法太不同的两路人。 逗宁潇,大概是有种招猫逗狗的心理在里头。这些都无所谓。问题在于—— “我不需要她找的伴侣有多有钱,多能干,只是在重要的时候,要能陪在她身边。这点不难,但我觉得你做不到。” 宁均廷目光沉静,音色微沉。 池蔚然仰头看了几秒尚暗的天色。 冬天了,清晨来得很慢。 “你说得有道理。”池蔚然看向他,语气轻淡s道,“但重要的是,宁潇怎么想。” 宁均廷一滞。 世上大部分人,习得一件事,从掌握到运用,再到有能力分析出自己要走的路,路上将遇到的一切阻碍,都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有时光是理解,就会要了人半条命。 但很小一部分人不是。 他们不需要那些繁琐的步骤,靠直觉抵达终点。 就像野兽捕食的天性,他们抓住核心的能力与生俱来。根本没有理由可以细说。 池蔚然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反省出自己要主动离开,或是自己能不能做得到这些事。 “我也确切地告诉你。如果她说不需要我,我会立刻离开,永远消失在宁潇的世界里。” 池蔚然看着他,一字一句,神色平淡。 “我说到做到。” 说完,池蔚然也没等回答,径直上车离开了,嚣张的跑车很快驶入了浓雾。 宁均廷在原地站了会儿,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开着吉普停到了楼下,上楼敲开了门。 没人开门,但门也根本没锁,一推就开了。 宁均廷皱了皱眉,走到客厅,看见有人抱着酒瓶坐在地上,头靠着沙发,双目发直。 他走过去,轻踢了一脚。 “还活着吗。” 宁潇好半天没说话,忽然把酒瓶一撂,半崩溃地抱住宁均廷大腿:“大哥,救救我!” 宁均廷神色一凛,正要把人捞起来,就听见宁潇悲戚的声音。 “我想到池蔚然,我心脏竟然会跳——我的人生走到尽头啦——!” 宁均廷:…… “你心脏不跳,人生才会走到尽头。”他冷淡道,“宁潇,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少招惹池蔚然。” 宁潇对指头,小声道:“八岁提醒过。” “宁潇!”宁均廷差点没气晕。 “哎好了好了,我记得!那时候二年级嘛,我就跟你说我们每个人要交墓志铭……不是,座右铭,池蔚然交的是什么蜗牛,你才提醒我的!” 宁均廷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xue。 从八岁到现在,她都没记清楚过。 池蔚然写的那句座右铭是。 ——蜗牛角上争何事。 事实而已,他也不是死记而已。 池蔚然那人行事看似轻挑随意,却也贯彻了他八岁学到的道理。 成年后,又做到了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