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好 第7节

    房间长时间开空调，有点不通风，姜好打开落地门去露台透气。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微信上来自宋蓓蓓的消息一条一条往外蹦，校门口分开时她眼里就闪着精光，姜好早猜到她要盘问。

    语音穿插文字，祝樾在旁边，姜好怕他看见，忍住没有回。

    蓓蓓：【你旁边那个人是谁！】

    蓓蓓：【好帅，是哪个演员的儿子吗/色】

    她这样猜测也有道理，毕竟姜好mama在娱乐圈，认识不少演员，去年姜好还帮她要过一个选秀出道的男爱豆的签名。

    然后是长达59秒的语音。

    姜好胳膊松松搭在木栏杆上，手机放在耳边，点开语音条，对面女生浮夸的声音乍响，她边听边笑。

    大意就是先感叹一下帅哥很难遇，结果她身边却有两个，然后开始打探陈嘉卓的消息，最后问她mama还缺不缺干女儿。

    蓓蓓：【怎么不回我/流泪】

    蓓蓓：【哦对你现在应该挺忙，晚上找你/亲亲】

    姜好懒得打字了，拿起手机慢悠悠回复：“又不是遇上就是我的，那个男生来家里做客，我要是对他有非分之想，外公估计第一个饶不了我，至于我mama嘛……”

    她停顿一会儿，半开玩笑道：“你可以带上你的钢琴十级证书来报个名试试，她喜欢有音乐天赋的小孩。”

    蓓蓓发来长达十秒的笑声。

    那边断断续续显示几下“对方正在讲话……”，然后姜好听见她问：你还喜欢祝樾嘛？

    听语气，宋蓓蓓问得小心翼翼，应该是想到下午祝樾身边的女孩，担心她会心情不好。

    姜好忽然顿住，像是遇到一道模糊的判断题，很难给出一个确切答案。

    手指在屏幕上轻悬，最后打出三个字：【喜欢吧】

    两家住得近，她练琴练得厌烦时，会偷偷给祝樾发消息，没过几分钟，他就寻了借口过来敲门，找她出去。

    于是就经常盼着他来，盼着盼着就生出了点别样的感情。

    太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少女心事，糅在一起，叫她很难抽丝剥茧，找出一个具体的词来形容这个阶段的心绪。

    乱糟糟，干脆不想了。

    恰好有人敲门，姜好出了露台。

    三楼，陈嘉卓刚洗完澡，黑发还湿着，擦完头发的毛巾搭在肩上，靠着木栏杆，无意中听了半程。

    他在宋蓓蓓问出那句话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阳台。

    好似一道分镜头将二者切割，一边是难以决断，一边是无心探究。

    -

    晚餐前，陈嘉卓下楼。

    姜好和祝樾并排坐在沙发上，都穿校服，画面看着眼熟。

    他忽然想起前些天在书房借外公的棋谱书时看见的照片。

    照片框在相框里，摆在紫檀木书架的一角，里面的两个小孩，看着大概刚上小学的年纪，坐在草坪上，女孩子他认出来了，是姜好，白白净净的，扎两个羊角辫，朝镜头比一个歪歪斜斜的剪刀手，笑起来和现在很像，另一个男孩，应该就是这位。

    此时的两人面上都没有笑意。

    陈嘉卓走近了，才听出两人正在挨训。

    几分钟前，姜文山心血来潮问起二人学习情况，结果很不理想。

    老人家是建筑师，一张图纸上千万，名校任职教授十余年，结果自己手边长大的小孩，没一个在学业上达到他的期望的。

    外公训话，外婆不插嘴，教育小孩最怕一个打一个护，她不拦着，找个借口去了厨房。

    姜好偷偷瞄了眼陈嘉卓，洗过澡，仍旧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是在场的几个小辈中最自在的人了。

    她先前担心他受冷落的想法，才真是多虑。

    “姜好，你看嘉卓做什么？”

    姜文山平时溺爱，但该严肃时还是严肃，他倒不是真的要强求小孩多出类拔萃，但该有的态度得有。

    “嘉卓成绩甩你俩一大截。”

    话音落下，原本站在不远处倒水喝的陈嘉卓动作一顿，后背忽地一僵。

    姜好忽然想笑，硬生生忍下来了。

    陈嘉卓还在岛台那边站着，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好在快到晚饭时间，姜文山也不喜欢说些长篇大论，点到为止，要两人端正态度。

    吃晚饭时，也许是餐桌上太安静，外婆主动打破僵局，问起陈嘉卓有没有看过姜好小时候参加的综艺。

    陈嘉卓估计是没有想到她还上过节目，眸中有些惊讶，说没有。

    没看过很正常，毕竟他只比姜好大一岁，那个年纪的小孩看综艺的少。

    湘姨是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提到这个综艺，她很有话讲，“小好当时人气可高了，我带她去小区楼下玩，遇到好多人上来要合照。”

    “小时候可爱得很，一点点大。”

    湘姨说话带着乡音，陈嘉卓刚来的时候还有些听不明白，现在已经适应，可以完全领会句意。

    “当时是不是还有人问小好和祝樾要不要订娃娃亲来着？”

    外婆点点头，“小好怕生嘛，节目里几个小孩，她就认识祝樾一个，自然黏着他，都是起哄，也不能作数的。”

    祝樾也想起那个时候的姜好，她小他一岁，不爱吃饭，当时看起来比他小很多，又漂亮，大眼睛白皮肤，她mama喜欢给她打扮，每天都跟个洋娃娃一样跟在他身边，叫他哥哥。

    现在长大了，倒是不爱叫他哥哥了。

    陈嘉卓牵唇，看了眼埋头吃饭的姜好，还真有些好奇她小时候是什么样。

    第7章

    姜好的暑假正式开始了。

    高一学期的成绩在假期的第三天公布，名次比前两次的月考低几名，她心里没底气，又是在外公眼皮子底下，不敢大张旗鼓地玩。

    安安静静的在家里休息几天，早起练琴，午睡，下午做功课。

    风头避过去，看出外公没有要计较的打算，又欢欢喜喜应下朋友的邀约。

    西城连着几天发布高温预警，可能是天气原因，陈嘉卓这些天也没有出门。

    和宋蓓蓓有约的那天，姜好起得早，然而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都没见到其他人。

    她吃完早饭，上楼换衣服。

    陈嘉卓晨跑回来恰好看见她从楼上下来。

    应该是要出门，她特意打扮过，乌发散在背后，穿了条黛紫色长裙，小飞袖，下楼时带褶的裙摆打着旋，步步生花。

    抬眼看见他，眼眸一亮，然后小跑着到他这边，像只被截停的小蝴蝶。

    跑完步，陈嘉卓身上有汗，下意识后退一些。

    给自己倒一杯水，他问：“怎么了？”

    “外公外婆出门了吗？”

    “对，我起床的时候就出去了，湘姨这两天回老家。”

    姜好点头，没有多问，外公外婆虽然都已经退休，但也不完全闲在家里，偶尔会有需要处理的工作。

    至于湘姨回家，她昨晚就知道了，湘姨住在他们这儿，家在邻市乡下，每个月会回去两三天。

    “那待会儿外婆他们回来，你帮我说一声，中午我就不回来吃了。”

    “好。”

    说完话，姜好本来准备收拾东西出门，转身看见后院埋头喝水的卡卡，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忘记说。

    没放假的这些天里，陈嘉卓基本接手了遛狗的活，甚至还把给草坪浇水的活也揽了，帮了她很大的忙，她前几天就打算好好和他道谢。

    送礼物不太合适，思来想去，姜好觉得请他吃顿饭最妥帖。

    陈嘉卓已经放下水杯要去楼上，被她叫住。

    他偏了偏头，等她说话。

    “你最近都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陈嘉卓明显有些惊讶，可能没想到自己会忽然提到这个，姜好说：“你来这边，是客人嘛，还帮我遛了好多天卡卡，辛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他这样回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婉拒。

    “用的，要不然就今晚？正好今天湘姨不在家，晚饭应该也没什么菜。”担心他会拒绝，姜好又偷偷道：“外公做菜很难吃的。”

    果然，这话说完，就见陈嘉卓笑了下，他松口，“那就今晚吧。”

    他看出来了，她确实也不是与他客气，是真的想请客。

    姜好忙不迭说好，“我下午就回来了，大概五点多。”

    -

    姜好很守时，下午拎着一堆东西回来时，陈嘉卓在客厅，抬眼看了下挂钟，五点一刻。

    她背着双肩带小包，可能因为热，出门前散落的长发松松的扎起来，把右手上勾着的纸袋随手放在地板上，另一只手上的盒子却小心地摆在茶几上。

    姜好小心翼翼拆开盒子，在看见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时松了一口气，在小区门口下车时盒子掉到地上了，她还以为会坏。

    陈嘉卓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落在盒子里的陶瓷上。

    那是个——烟灰缸？

    未等他问，姜好便主动拿起陶瓷和他展示，“这是我自己做的彩陶，是不是很可爱？”

    平底圆口的小碗，主体是极淡的黄色，用水蓝色勾边，碗底摆着一只立体兔子，兔子脚边写着“no smoking”。

    每个细节都能看出做它的人一定很用心。

    “很可爱，是烟灰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