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且与人间共白头

    成韵的退休时间是比杨客卿要早些的，学校不是没提出建议说希望她能再回来，做退休返聘人员，成韵还是婉言拒绝了，比起工作，她更希望余生的时间留给家人和爱人

    杨客卿退休那天，成韵是最高兴的，她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她只是站在妻子的角度想，他终于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退休的第一个星期他们就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沿着这些年杨客卿的工作轨迹，踏上旅途，从前是为了工作而四处奔波，如今只是一对平凡夫妻在享受晚年生活

    杨客卿是个爱cao心的性子，即使成韵说了不少，他依旧改不了这几十年的习惯

    “嗯，真的很甜。一年下来收成多少？孩子读几年级了？这……”

    成韵刚拿起皮薄rou厚的西瓜咬下一口，杨客卿就已经拿着西瓜，坐在瓜田主人中间，周围是村里闲着没事的大爷大妈，纷纷坐下边吃西瓜边聊天

    杨客卿聊的正欢，成韵也没打算打扰他的兴致。退休了还爱cao心的男人就是这样，看见什么就好奇什么

    这是成韵他们去的不知第几个城市，从退休到现在励志游遍祖国秀丽河山

    他们所处的这个小村庄不算贫穷，也不十分富裕，村民都学着种点果树或者经济作物，哪个好卖就种哪个。眼前地里种着的就是8424，好卖，但也不好卖，好在今年终于修完了从村里到镇上的柏油公路，村里人这才不用担心一场大雨就能把道路冲垮

    成韵有着知识分子的清高，不爱听什子“农业致富经”，即使讲课的人是杨客卿她也不爱听，以前上班就不少听，甚至还要写，现在退休了是怎么说也不愿意再听了

    杨客卿也不管她，自己坐在中间侃侃而谈，成韵便自己在村子里随处乱逛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屏幕，是杨客卿的生日提醒，这么快又是一年了呀

    还在京中的老同事也赶在杨客卿生日前打电话问候，得知他们不打算回来也不意外，但也忍不住羡慕，思来想去，他们也开始学会旅游，说走就走的旅行，至于家里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都是退休的人了，是该往外面的世界走一走

    杨妤辰提前订了机票准备带着女儿回来给爸爸过生日，但又被杨客卿在电话中笑着说不用麻烦了，婉拒了女儿的一片孝心

    也不是麻烦不麻烦，杨客卿单纯就是想着，今年是退休后的第一个生日，跟成韵两个人一起过的话，她会更快乐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杨客卿难得的，稍微不那么“贴心”的吩咐手下人去做点小事

    杨客卿生日这天，成韵在营养师的帮助下做了一个生日蛋糕，低糖低油健康版，味道上肯定是不如蛋糕店的那些，但，这是杨客卿能吃的蛋糕

    肖秘书早就知道成韵准备给杨客卿一个惊喜，当杨客卿还在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时候，成韵端着蛋糕从二楼缓缓走下来，在她即将到达客厅时，肖秘书啪的一下关掉灯光

    生日蜡烛忽明忽灭，杨客卿在昏黄烛光中看见的那张脸，还是那么美，跟当年结婚还没女儿时一样，只是随着年月的增长，退休后惬意的生活，成韵较之以前体态更加丰腴，是一种健康的，极具女人味的美

    杨客卿顺着她的安排闭眼，祈祷，吹蜡烛，在灯光啪的一声打开时，出现在成韵面前的还有许多照片和书，第一本书就是他们结婚不久后她参与出版的那一本，书本上还盖着一张照片，属于那年成韵的照片

    “别哭，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等你过生日我再给你份不一样的礼物，别哭”

    粗糙的男人拿大拇指的指腹为她拭去泪水，即使纸巾就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他还是固执的，笨拙的，小心翼翼如同呵护稀世之宝一样为她轻轻擦去泪水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如果可以，他想，时光就留在此刻也好

    “那我到时候要去看雪”

    跟北京不一样的雪，如江南温婉，如北地凛冽

    许多年前，成韵在路边找到骑了一天自行车的杨客卿，沉默的为他拍掉身上的雪，握着他有些冻伤的手指

    “别拍，让它留着”

    杨客卿抓住成韵拍向头顶的手，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笑了

    “你看，我们是不是提前过上了白首偕老的日子”

    雪花点点纷飞，大白牙笑得比雪还白，说话嘴里还呼着热气

    成韵看着他头顶上的雪，也能想象到自己头上的情况，难得不反驳他的痴，跟着他一起笑

    “呆子”

    成韵是笑着说的

    那天他们都很幸运，淋过雪的人没有受风寒，只是傻乎乎的笑让人看着就忍俊不禁

    现在，成韵又想起来当年的那场雪，她突然就很希望能再来一次

    腊月生日那天，杨客卿带着成韵来到辽省，这是他曾经来过的地方，在这里，成韵和杨客卿过了他们的四十年结婚纪念日

    这是他们漫长岁月里最平凡的一天，还有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的结婚纪念日在后面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