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胡德教堂

    晁郁晚了十分钟才到教堂，开门溜进去的时候就像个迟到的学生一样鬼鬼祟祟。实在没有办法，她一向是个守时的人，可惜这里的路太绕了，导航上又不显示。好在教堂里人不算特别多，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位置。

    大三的暑假，晁郁一个人去旅游。因为没多少钱，所以只好选了离涣珠市近的几个小镇。风景都挺不错的，可以算得上是‘自然’，还未被现代经济侵害。

    在旅行的最终站，民宿老板娘和她聊起这个镇子上去年的种种怪象，一个漫长又离奇的夏天。晁郁听的入了迷，她一直很喜欢这类怪谈。直到桌子上那壶橙子红茶都冲了一壶又一壶，直到变成白开水的颜色，老板娘的故事还没讲完。

    如果真这么喜欢听这些的话，不如你直接去附近山上的教堂看看？每周五晚上都有布道。我觉得你会爱听的。老板娘嘿嘿一笑，在地图上粗略的指出一个方向。

    布道的修女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绑成麻花辫的金色长发垂在腰际。教堂里没有开灯，只烧着数根洁白的蜡烛。烛光中修女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像翡翠一样闪烁着，看的晁郁挪不开眼。

    “……我们都知道，与魔鬼做交易是最不被允许的。我们的灵魂，是神赐予我们最珍贵也最圣洁的物品。人类拥有灵魂，使自己与恶鬼们区别。一旦将灵魂出卖，你将永生堕入无边地狱，再也得不到神的庇佑……”

    算是蛮经典的开场白。晁郁向后靠了靠，教堂里有股好闻的熏香，她感觉身体昏沉沉的，像进入了一种浅睡眠状态。

    “大概在二十年前，一位寡妇曾向我忏悔他们家族的罪孽。即与魔鬼签订了契约，每一代都将有一位家族血亲的配偶被选做祭品。只要山羊啼血三声死去，那么这个人就注定要在九十九日后被活剖……”

    教堂中有一阵小的sao动。金发修女浅浅的微笑着，等待人们的交谈结束，继续娓娓道来。

    “看出来大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此愚昧腐朽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现代呢？”修女拿起讲台上的手机对着人们示意连传教都开始用电子设备了，“可是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发生在某个财团。魔鬼契约是真实存在的，魔鬼切实的许诺给了他们轻松易得的财富，与之相应的便是整个家族都变成了魔鬼的奴隶，只要这样的血液还存在一滴，就无法摆脱这种罪孽。”

    那如果不完成这个契约呢？晁郁很想站起来提问，但她的双腿仿佛灌铅般的沉重。修女的嘴唇一张一合，烛光也一闪一闪的跳动……

    晁郁忽然从桌前惊醒。因为趴着睡觉姿势不好，双腿一阵发麻。原来只是一场梦，晁郁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电脑显示屏上的时间，现在是1月6号，也是收到方祎薇信件的第二天。

    为什么会这样巧合的梦见这一段？晁郁的眼神落到桌角的信封上。山羊啼血三声死去，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要不要再去那个教堂问一下……？晁郁犹豫着点开了订票网站，现在时值春节，什么价位的票都已全部售罄，估计车站里也是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就算真的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那位金发修女。晁郁无计可施的盯着手机，售票网站弹出提示：现在已经开放返工车票预约。

    预约？对哦，现在是网络时代，为什么我还非要跑到当地不可呢。晁郁一下子直起身来，在搜索栏上输入‘胡德教堂’，期盼能得到点不一样的东西。果不其然，第一条搜索结果就是教堂的官网。

    网页的设计很简洁，黑色为基调，有几只形状奇特的蝴蝶。晁郁点进了线上咨询板块，跳转页面询问是否接受连麦语音，晁郁想都没想就点了同意。

    “本次连线由特殊代码加密保护，无法录音也不留存档，您的隐私将得到完全的保护。请稍等片刻，不要挂断……”

    “您好。”一个极为甜美的女声，嗓音美妙的不像是教堂的修女，而是午夜电台的女主播。

    “你，你好。我是之前去看过布道的，一位游客，当时您有讲述一个三声山羊的故事，我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这个故事的细节。因为现在我的一个朋友，碰上了类似的情况。”

    “我当然记得。我给每一个人说的每句话，我都全部记得。你只管讲给我听就好。”修女的语调缓慢温柔，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让晁郁本来有些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下来。她拿起那封信，给修女复读了一遍内容，只隐去了具体的人名和地名。

    “如果山羊啼血的故事是真的，那我的朋友是已经被选做活祭品了吗？”

    “很抱歉，但事实恐怕如此。”晁郁的心揪作一团。

    “你听说过松山镇敖氏吗？”一段沉默后，连线的对方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晁郁下意识的向四处看了一圈。她怎么会知道就是松山镇姓敖的一家？

    “不清楚也没关系。我来给你念几段新闻。”修女清了清嗓子，开始用朗诵般的语调阅读，“震惊！新娘新婚夜离奇死亡！究竟是不幸意外还是背后阴谋？著名皮包生产商中岛家大小姐的婚礼于本周六在松山镇举行，然而白婚纱走着进去，红婚纱横着出来。新婚夜后新娘变成新尸，其父听闻后当场心梗发作。现在已是婚礼后第二天，尸体仍未下葬，但中岛皮包工厂内部乱作一团……”

    “三观碎一地！meimei竟嫁杀姐仇人！自从去年中岛公司董事长的女儿下嫁敖家去世后，董事长中岛麻间也很快撒手人寰。而最后，股份竟全被这未承认的女婿敖栋买下！此外，中岛家次女中岛恋将同敖栋于本月月末举行婚礼……”

    “寻人启事：朴率真，三天前入赘敖家举行婚礼后于松山镇附近山坡散步时失踪。离家时身着白色衬衫，棕色裤子。请知情人迅速联系朴优知女士：12972＊＊2038　提供消息者必有重赏”。

    明明是在温暖房间里窝在毯子中，可屋外寒冷的夜色就同海水一样漫进屋子，压的晁郁整个人透不过气，好像要窒息一样。

    “这，这些新闻能从哪里看到。”晁郁的声音艰涩，宁愿希望这是对方现场编造的。

    “这都是纸报，孩子。”修女慈爱的像位母亲，在耐心劝导自己那无知的女儿。

    “那……”

    “但或许，更有意思的是敖氏本身。敖氏集团最早是一间杂货铺，在战时发了点国难财成功变身为大型商场。可惜后来经营不善几近倒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敖家独苗敖栋娶了中岛音。婚礼后不久，敖栋不知道拿来了一笔资金将中岛产业全部收购，可是这次他没有继续开商场，也没有接手皮包产业。”

    “一直到今天，你也能从相关网站上查到敖氏集团名下的全部都是一些空头产业。他们真正在做的是股票和虚拟货币，也和一些赌场合作。这是种蕴含巨大财富的运气游戏，但是敖家这百年来最不缺的就是运气。”

    “你觉得，仅仅是倒卖虚拟货币，就能在祈平市做到企业百强吗？”修女的声音依然甜美，但是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冷意。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魔鬼的，对吗。”晁郁面对着网页，但眼前浮现的不是屏幕另一端的修女，不是写信的jiejie，而是去年夏天那件事中的无数场景。

    “如果你心里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还会来找我吗？”

    晁郁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期间电话一直连通着，沉寂的公寓中只有耳机里微弱的电流音滋滋作响。晁郁在想，到底是自己疯掉了，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栋巨大的疯人院。

    “那，我要怎么救她？”

    “和以前一样。”修女的嘴角上扬，她摸到一张塔罗牌，翻开，是圣杯八。

    “你所被窥视的，就是你将要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