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记

    旷循今天上上下下都热闹的很，又是“冬日奇花赏”，又是“弟子厨技赛”，还有什么“绘天下”，红灯绿酒的，个个热情高涨。

    庄妩本来就爱这种叮咚响的场面，就连平日一本正经的沈榆也随着热闹派的项师悦和叶芷归一起去看了。

    那几个主持的弟子内心深处不想邀请叶清楣来看，总觉得叶少主不染尘埃，一骑绝尘，绝不爱看这种俗套东西，就算来了坐在那边也只会给人无形的压力，但碍于礼节他们还是送来了请帖。

    还好回来的时候帖子上只附了一句，“身体不适，宜静于室”，他们才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欢呼着投入人群中。

    晚上，穿着小红袄，戴着红花簪的叶芷归带着云雀踏雪来到了落芳阁。

    阁门前一盏红灯，高墙里也寂静无声，与别的阁相比实在是冷清无比。

    叶芷归整了整红袄，轻轻地叩门。

    敲了半天也无人开门。

    “就算他们阁人少的可怜，也不至于连个开门的也没有啊。”云雀撇嘴。

    话音刚落，门忽地开了。

    阁里面也是暗的不行，只几盏红灯。

    不过开门的人美丽无比，身着比翠虬色要深的外衫，左右肩上两道银饰拖着蓝穗，里衣是黑色的，正面绣着两条吐着信子的银蛇，与银饰腰带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光，耳边那颗墨绿色的耳珰亦被他俊美的脸庞映衬得好像在发光一般夺目。

    叶芷归和云雀都被这俊美少年惊得凝噎。

    几日前他还是一身黑衣孤僻无比的模样，现在身上的贵气却像这阁子的主人是他。

    她今天是红衣，他又是绿袍，也算般配，叶芷归恍惚地想着。

    可惜卫凛眼里的不耐烦一点也不加掩饰，她慌忙递上手中的花，花是幽蓝色的，会发光，倒是奇特稀罕。

    “那个…我来找师姐。”她怯怯地说着。

    她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靠他近点，不过他好像察觉到了，步子迈大了走，她只能勉强小跑着跟上。

    她想，这也算一种互动吧，一种甜蜜感涌上心头。

    叶芷归刚进屋就又凝噎了，她知道叶清楣是很美的，可进来见她一身红袍红衣雪绒，肤白赛雪，眉目如画还是被惊艳到了，即便她是坐着的抬眼看她，仍是清冷气质不掩，不落半分绝色。

    这么一看，原先裹着红袄还算娇俏动人的她一下子像一个丫鬟了。没事，虽然她没有叶清楣漂亮，但谁说女主角就是顶美的呢？

    “师姐，就是……”她有点纠结地看了眼卫凛和叶清楣。

    叶清楣发现她说话真的很爱吞吞吐吐，便耐住性子等她。

    “就是…上次那个师弟你还记得吗？”

    “嗯。”

    “师姐，我想，他也是个可怜人。”卫凛原先在练字，现在却停下笔朝她看来。

    叶芷归内心闪过一丝窃喜，原来他喜欢善良类型的！她随即继续往下说。

    “他虽然出言不逊，但毕竟上有老下有小，旷循每月下发的铜钱本就不算多，若是赶走他，他和他的家人可能就要风餐露宿了，难道，师姐你愿意看到年后街上多出几具尸骨吗？”

    她突然“扑通”地跪下来，头抵着地，“求你了，师姐，留下他吧！”

    云雀也随她跪下。

    良久，未见回音，叶芷归有些忐忑。

    是铃声轻响，叶清楣站起来，“既然如此，就从你的月钱中分出他的那份。”

    叶芷归猛地抬头，“师姐！”

    “反正你的月钱够用。”这话不客气，奈何叶清楣口吻平淡，听起来也无怪。

    叶芷归没想到她会这样做，顾及卫凛在看着她，只能忍下来，继续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那，他能留下来了吗？”

    “弟子筛留一事一直由你沈师兄管理，我一会会去见他，问他意见如何。”

    叶芷归攥紧了手，声音抬高，“师姐，你又何必——”

    “舍不得你就自己养着呗。”

    她骤然停声，望向那散漫坐着的人，他眼里无甚感情，冷冷的看着她。

    叶芷归心一沉，咬咬牙，低下声来，“师姐，对不起，我知道了，打扰了。”

    屋外雪终于下小了，温茶冒着热气，屋内安静。

    卫凛越写越心不在焉，终于装作不经意地问出口，“你待会儿要去找沈榆？”

    “这么晚了，不合适吧。”

    没听见回复。

    卫凛撂下笔，回头一看，却发现她已撑着脸静静睡去，凉风轻轻吹动着她柔软的发丝和雪绒上的毛，她眉目舒展开，面庞终于不似醒时那样冰冷严肃。

    这画面过于祥和恬静。

    他的心中流过细细暖流，他不懂那是怎样的感受，只是觉得心跳加快了些。

    他突然希望时间就此驻足，停在这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