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障眼

    卫凛早先就注意到，叶清楣是个爱干净的人。

    她虽不会为几朵雪花沾身而恼，但行走时总是尽量躲在他的伞下。这个人却不匆不忙，脚下踢雪。

    一坐下有热茶上，叶清楣就会伸手去蹭杯身以搏取一点热量。但这个人刚刚看都没看那杯茶一眼。

    最重要的是，叶清楣的目光从不停留在一个人身上很久，相比起注视别人，她似乎更愿意看雪。这个人却反复盯着他看。

    大概身旁的人从说教他御剑那一刻就已经不是叶清楣本人了。

    “叶清楣”似乎也看懂他的目光，那张清冷容颜渐渐化成一个稚嫩的少女脸，她肤色苍白不似人肤，扎着两个小丸子头，咧着嘴大笑。

    他手下的脖子一下子失去了温度，变得寒冷。

    一旁的店家和所谓的客人们也一下子变得非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哥哥好聪明，小灵很喜欢很喜欢！”她双手搭上他的手，用下巴亲昵地蹭着。

    卫凛蹙眉，猛地收手，捏得她一阵喘一阵咳，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

    但她立刻又狡黠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哥哥，小灵是鬼，你这样是杀不死的啦！”

    卫凛默不作声收回手，喝了口茶，嘴角轻轻上扬，“所以你想干嘛？”

    “小哥哥你长的好俊好美，我是这样想的，嗯！你留下来陪我吧！”她兴高采烈地给他又倒了一杯茶，眼睛发亮，“我会很多障眼法，可以变出许多你想要的东西，你永远不会觉得无聊的！”

    “这样…”卫凛撑起下巴像是在思考，“但是现在我想要那个jiejie。”

    小灵皱皱眉，不满他提起别人，“我也可以变成她的样子呀！”

    “那个jiejie她会很多仙术，会教我仙术。你不会。”

    “哼，还不是被我困住了。哎呀小哥哥，你就别想那个女人啦，你喜欢的样子，小灵都会变！反正她也走不出，你也不会净鬼术，你就，就放弃那些打算吧。”她摆摆手撇嘴。

    这小小客栈一下子变成高高红楼，里边仆人无数。

    小灵摇身穿上红装，慢悠悠坐下，“山谷变幻莫测，就算她是神仙下凡也会被绕晕，况且，我设下的这个地方绝佳。”

    “她进不来？”

    “嗯。”她上扬的音调自信十足，捧着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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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漆黑，山谷里发出“轰”的巨大闷响，山顶的雪不断坍塌滚落。

    一只手突然从雪中伸出，随之出现的是他漆黑的衣服。

    好不容易扒拉出来，卫凛坐在雪地上拂了一下身前的雪。

    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翻了一下附近，抽出了一把伞，边缘折断了一些，但还能用。

    质量不错。

    他揉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嘶了声，蓦地抬头，远处的一座山上一道白色身影。

    月光与雪落在她身上，她的墨发在寒风中凌乱纷飞，衣带飘动，素手握剑，静静地看着他。

    刺骨寒风扑在卫凛的脸上，他右手艰难地撑着伞，想让御剑的叶清楣慢点，始终说不出口。

    她反倒更快了，他的手搭上，准确的说是掐住，她的腰。

    叶清楣全身一僵，缓缓侧脸，像是咬牙说出来的，“松开。”

    他皱眉，“不行，我要掉下去了。”

    她的身体仍然僵着。但语气不再生硬，”说过回去教你御剑。”

    又轮到卫凛一愣，他轻轻向那处坍塌投去一眼，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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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灵的脖子又被狠狠掐住，她一愣，又笑起来，“哈哈哈，小哥哥，你又干嘛？我看过了，你身上没有半点修炼气息，打不过我的哦。你知道我在这修炼了多久吗？整整四……”

    她话还没完，身体已经悬空，那个俊美的少年面无表情。

    她心里“噔”地一沉，开始用双手用力去掰他的手，但只是无用功。小灵眼睛一瞥，示意仆从们上。

    侍从们立刻宛如机械般伸出獠牙利爪，蜂拥而上。

    卫凛右手一挥，一道黑气滚向侍从，他们立刻像可怜的蚊子一样灰飞烟灭，只留下一阵血雾。

    小灵脸色一变，利爪刺进他的手背，声音也变得粗哑扭曲起来，”你是谁？”

    卫凛的手背被挖的血rou模糊，血滴到地上但他却置若罔闻一样越收越紧。

    “我总不能一直受气吧，终于碰上个送死的。”他的脸上隐约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被掐得眼睛上翻，脸上出现一道道鬼纹，口里冒出一大堆黑气，直到死前那一刻还在想着用法术还击，可惜什么也使不出来。

    “你到底……”小灵的身体迅速干枯，最后只剩轻飘飘的躯壳，随着她手放下的那一刻，红楼开始崩塌，上方还传来了雪塌的声音。

    原来这里是山谷的下面。他抛开那躯壳，拿起一边的伞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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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采完花回到旷徇派，叶清楣就病倒了。卫凛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

    侍女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桌上的饭菜一点没动，这几天她也嗜睡起来了。

    他推门进去，房间里和房间外一样冰冷。

    死寂一片，像空房一样。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只留青丝在枕头上。

    “叶清楣？”他皱眉喊她。

    没有回应。卫凛怀疑她死了，撩开纱进去看。她本来就纤瘦，裹着单薄的被子也是小小的一块。

    他掀起被子的一角，叶清楣黛眉微蹙，脸上浮着红晕，嘴唇也比平时红，呼吸又慢又长，枕着手睡的并不安稳。

    卫凛犹豫地探手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热的离谱。

    “叶清楣。”卫凛提高了一点音量，她仍没有反应。

    他捏紧那被角，揽起她单薄的肩膀，点了她背上的xue位。

    “月沉！”

    白衣侍女匆匆进屋，人未到话先到，“怎么了？”

    “她……”

    月沉立马皱眉，揽过叶清楣，向他低喝一声放肆，“去，把那匣子里的珠子拿一颗来。”

    卫凛掀起匣子，里面存了许多颗小小的红色珠子。

    月沉捏过，边将丸子抵在了叶清楣的唇上，边对他说，“出去。”

    卫凛顿了下，出去关上门背过身去，轻轻捏了捏袖中的小红珠。

    今年的雪比往常的都大。

    他静静站了会儿，漆黑瞳孔里倒映出雪景，轻轻呼了口气，雾气很快消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