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 是当猫好呢，还是当人好呢？

    猫的天性是懒散的，群猫的聚会也一样没有什么规程。阔朗的假山空地或坐或卧着十数只猫咪，大都团在一起，三三两两，趁着昏黄的假山灯带聊闲话。也有看顾喵喵这只狸花觉得新奇的，过来蹭一蹭，或者友好地搭上前爪试探一二。顾喵喵寂寞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旁边的奶牛猫卫华就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笑嘻嘻地说：“你想去找老叶啊？过去呗。”

    作为老叶的死党猫猫，卫华一眼就能看出平时生人勿近的叶老大对于这只来头不明的狸花有着额外照顾，至于这照顾的缘由嘛……只要顾喵喵不是叶老大早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咯。形势如此，他作为恋爱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怎么能不帮他们老大一把呢？

    顾喵喵犹豫了一下：“会不会不太好？”

    卫华猫说：“这有什么不太好的？去嘛去嘛——”他从后面催促着顾秀过去，乌溜溜的眼睛一眯：“旗开得胜啊，顾喵喵。”

    顾秀没听见他这后半句小小声的话，阿渺正在角落里，背对着她，细长柔软的尾巴跟在身后轻轻摆着。她试探着走过去，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听说猫咪只有对人才会喵喵叫，顾喵喵想了想，发出了一声“嘤——”。

    气氛好像瞬间凝固了，叶渺转过头，神色古怪中带着一点儿迷惑：“你又饿了？不是来的时候才吃过么？”

    原来猫嘤嘤起来是这个意思么？顾秀一时大窘，好在猫脸上都是毛，竟也看不出来底下红了没有，只是垂着头靠在阿渺旁边。

    叶渺来找的那只大橘，显然是众猫之中看起来比较慈祥和蔼的存在，此时耷拉着的眼皮轻轻朝上抬了一下，看见了顾喵喵：“你说得就是她？变成猫多久了？”

    叶渺如实回答：“昨天晚上变的，刚好一天。”

    橘猫点点头，脸容深沉：“过来。”

    顾秀应声过去，大橘伸出爪子在她脑壳上“梆”地敲了一下，翻过爪子又敲了一下，眯着眼睛摇头不语。顾喵喵打心底里看不上这故弄玄虚的橘猫，却听叶喵喵问道：“还能变回去吗？”

    橘猫慢悠悠地道：“那要看她自己想不想了，她不想回去，就是我用了那个法子也是枉然。你三日之后，月上中天时，再带她过来。”说完，竟一抖身窜上旁边的假山窟窿，扭着身子跑了。

    方才那一番话，不免让顾秀心中有几分被猜中心思的恍然，的确，她自从发现自己变成猫之后，就几乎没有想过要回去。她还是人的时候，不能将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一只猫身上，那她如果也变成了猫，是不是就能够名正言顺地一辈子跟在阿渺身边，再也不分开？

    何况当猫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想起这重获新生的第一天，飞檐走壁，爬高窜低，实在快活得很。

    叶渺从橘猫的那个角落带着她出来，然后和她一并回了高处的小山洞，沿路也不怎么和别的猫猫打招呼，顾喵喵说：“原来你昨天跟我说带我来认人是骗我的，就是来找那个大橘而已。”

    叶喵喵罕见地犹豫起来：“……我没骗你。你不是都认过了么。”

    顾喵喵紧追不舍：“那都是卫华给我介绍的，你今晚都在跟那只大橘说话！”

    叶喵喵已经从山洞的角落里翻出来一袋牛奶，咬开来浸在盆里，然后抖了抖袋子，丢到一边去。她用前爪把牛奶盆朝顾秀旁边掀了一点，仰头说：“你不是饿了么？要喝牛奶吗？”

    顾喵喵本来被她气得才不想去管什么牛奶的事情，只是转过头来看到阿渺这样看着她，眼神澄澈得如同一泓秋水，就先消气了大半。又看见她嘴边的白毛和胡子上都沾了一点点牛奶，心中忍不住一动，低下头，舌尖一卷，将那奶渍都舔掉了。

    她这一下完全是鬼迷心窍，阿渺却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朝后跳了一步，很警觉地竖起尾巴来：“你要干什么？”

    她企图蒙混过关，眨着眼睛：“给你舔毛啊。”

    叶喵喵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开始教育她：“猫是不可以给上级舔毛的，我比你变猫早，还比你能打，所以我现在是你的老大，你就算年龄比我大，也不能给我舔毛。”

    顾喵喵乖巧点头，然后提问：“但是我看见卫华跟蒋家那只三花相互舔毛，三花明明没有卫华能打吧？”

    叶喵喵连忙给自己刚才的理论打了个冠冕堂皇的补丁：“情侣是可以例外的。”然后她继续教育顾喵喵：“所以你知道以后怎么做了吗？”

    顾秀点了点头，叶喵喵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猫猫教育成果感到满意，就觉得眼前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顾秀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开始用着和刚才一样的方式亲吻她。

    不，这次要更温柔。猫咪是感觉不到甜味的，叶渺只觉得鼻尖中是淡淡的奶香，以及脸颊上湿润柔软的触感。“不好……”她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就连鼻子的嗅觉都快要失灵了……”